(班)固字孟坚,年九岁,能属文诵诗赋。及长,遂博贯载籍。所学无常师,不为章句,举大义而已。永平初,东平王苍以至戚为骠骑将军辅政,开东阁,延英雄。时固始弱冠,奏记说苍,荐桓梁、晋冯诸人,苍纳之。父彪卒,归乡里。固以彪所续前史未详,乃潜精研思,欲就其业。既而有人上书显宗,告固私改作国史者,有诏下郡,收固系京兆狱,尽取其家书。固弟超恐固为郡所核考,不能自明,乃驰诣阙上书,具言固著述意。显宗甚奇之,召诣校书部,与前睢阳令陈宗、长陵令尹敏、司隶从事孟异共成世祖本纪,迁为郎。固又作列传、载记二十八篇,奏之。帝乃复使终成前所著书。固以为汉绍尧运,以建帝业,至于六世,史臣乃追迷功德,私作本纪,编于百王之末,厕于秦、项之列,太初以后,阙而不录,故探撰前记,缀集所闻,以为《汉书》。固自永平中始受诏潜精积思二十余年至建初中乃成当世甚重其书学者莫不讽诵焉永元初,大将军窦宪出征匈奴,以固为中护军,与参议。北单于闻汉军出,遣使款居延塞,欲修呼韩邪故事,朝见天子,请大使。宪上遗固行中郎将事,将数百骑与虏使俱出居延塞迎之。会南匈奴掩破北庭,闻虏中乱,引还,及窦宪败,固先坐免官。固不教学诸子,诸子多不遵法度,吏人苦之。初,洛阳令种兢尝行,固奴干其车骑,吏椎呼之,奴醉骂,兢大怒,畏宪不敢发,心衔之。及窦氏宾客皆逮考,兢因此捕系固。遂死狱中,时年六十一。诏以谴责兢,抵主者吏罪。
论曰:司马迁、班固父子,其言史官载籍之作,大义粲然著矣。议者威称二子有良史之才。迁文直而事核,固文赡而事详。若固之序事,不激诡,不抑抗① , 赡而不秽,详而有体,使读之者亹亹②而不厌,信哉其能成名也。彪、固讥迁,以为是非颇谬于圣人。然其论议常排死节,否正直,而不叙杀身成仁之为美,则轻仁义,贱守节愈矣。固伤迁博物洽闻,不能以智免极刑。然亦身陷大戮,智及之而不能守之。呜呼,古人所以致论于目睫也。
(节选自《后汉书·班彪列传》)
【注释】①抑抗:缩小与夸张。②亹亹(weǐ):不倦。
固自永平中始受诏潜精积思二十余年至建初中乃成当世甚重其书学者莫不讽诵焉
①固弟超恐固为郡所核考,不能自明,乃驰诣阙上书,具言固著述意。
②会南匈奴掩破北庭,闻虏中乱,引还,及窦宪败,固先坐免官
颜真卿,字清臣,琅邪临沂人也。真卿少勤学业,有词藻,尤工书。开元中,举进士,登甲科。事亲以孝闻。四命为监察御史。五原有冤狱,久不决,真卿至,立辩之。天方旱,狱决乃雨,郡人呼之为“御史雨”。
安禄山逆节颇著,真卿以霖雨为托,修城浚池,阴料丁壮,储廪实,乃阳会文士,泛舟外池,饮酒赋诗。或谗于禄山,禄山亦密侦之,以为书生不足虞也。禄山移牒真卿,令以平原、博平军屯七千人防河津,以博平太守张献直为副。无几,禄山果反,河朔尽陷,独平原城守具备,乃使司兵参军李平驰奏之。玄宗得平来,大喜,顾左右日:“朕不识颜真卿形状何如,所为得如此!”
为宰相所忌,出为同州刺史,转蒲州刺史。为御史唐旻所构,贬饶州刺史。旋拜升州刺史、浙江西道节度使,征为刑部尚书。李辅国矫诏迁玄宗居西宫,真卿乃首率百僚上表请问起居,辅国恶之,奏贬蓬州长史。
代宗嗣位拜利州刺史迁户部侍郎除荆南节度使未行而罢除尚书左丞宰相元载谓真卿日公所见虽美其如不合事宣何 真卿怒,前曰:“用舍在相公耳,言者何罪?然朝廷之事,岂堪相公再破除耶!”载深衔之。
卢杞专权,忌之,改太子太师,罢礼仪使,谕于真曰:“方面之任,何处为便”真卿候杞于中书曰:“真卿以褊性为小人所憎,窜逐非一。今已羸老,幸相公庇之。相公先中丞传首至平原,面上血真卿不敢衣拭,以舌舐之,相公忍不相容乎?”杞矍然下拜,而含怒心。会李希烈陷汝州,杞乃奏曰:“颜真卿四方所信,使谕之,可不劳师旅。”上从之,朝廷失色。
初见希烈,欲宣诏旨,希烈乃拘真卿,令甲士十人守,遂送真卿于龙兴寺。真卿度必死,乃作遗表,自为墓志、祭文。兴元元年,缢杀之,年七十七。贞元元年,谥曰文忠。
(选自《旧唐书·列传七十八》有删改)
①或谗于禄山,禄山亦密侦之,以为书生不足虞也。
②真卿以褊性为小人所憎,窜逐非一。今已羸老,幸相公庇之。
杜纮字君章,起进士 , 为永年令。岁荒,民将他往,召谕父老曰:“令不能使汝必无行,若留,能使汝无饥。”皆喜听命。乃官给印券,使称贷于大家,约岁丰为督偿,于是咸得食,无徙者。明年稔,偿不愆素。神宗闻其材,用为大理详断官、检详枢密刑房,修《武经要略》。以职事对,帝翌日语宰相,嘉其论奏明白,未果用。纮每议狱,必傅经谊。又论:“天下囚应死,吏懦不行法,辄以疑谳。夫杀人而以疑谳,是纵民为杀之道也。请治妄谳者。”不从。擢刑部郎中。元祐初,为夏国母祭奠使。时夏人方修贡入其国礼犹倨迓者至衣毛裘设王人坐蒙以黪且不跪受诏纮责之曰天王吊礼甚厚今不可以加礼夏人畏惧加敬他日,夏使至,请归复侵疆。纮逆之至馆,使欲入见有所陈,纮止之,答语颇不逊。纮曰:“国主设有请,必具表中,此大事也,朝廷肯以使人口语为可否乎?”随语连拄之,乃不敢言。知郓州。尝有揭帜城隅,著妖言其上,期为变,州民皆震。俄而草场白昼火,盖所揭一事也,民又益恐。或请大索城中,纮笑曰:“奸计正在是,冀因吾胶扰而发,奈何堕其术中?彼无能为也。”居无何,获盗,乃奸民为妖如所揣,遂按诛之。徙知应天府,卒,年六十二。纮事兄纯礼甚备。在郓州闻讣,泣曰:“兄教我成立,今亡不得临,死不瞑矣。”适诣阙,迎其柩于都门,哀动行路。悉以奉钱给寡嫂,推其子恩,官其子若孙一人。宦京师时,里人马随调选,病卧逆旅,纮载与归,医视之。随竟死,为治丧第中。或以为嫌,不自恤,其风义盖天性云。
(选自《宋史·杜纮传》,有删改)
①乃官给印券,使称贷于大家,约岁丰为督偿,于是咸得食,无徙者。
②宦京师时,里人马随调选,病卧逆旅,纮载与归,医视之。
王霸字符伯,颍川颍阳人也。汉兵起,光武过颍阳,遂从击破王寻、王邑于昆阳,及光武为大司马,以霸为功曹令史,从度河北。宾客从霸者数十人,稍稍引去。光武谓霸曰:“颍川从我者皆逝,而子独留。努力!疾风知劲草。”
及王郎起,光武在蓟,郎移檄购光武。光武即南驰至下曲阳。传闻王郎兵在后,从者皆恐。既至信都,发兵攻拔邯郸。霸追斩王郎,得其玺绶。封王乡侯。
从平河北 , 常与臧宫、傅俊共营,霸独善抚士卒,死者脱衣以敛之,伤者躬亲以养之。光武即位,以霸晓兵爱士,可独任,拜为偏将军。
四年秋,帝幸谯,使霸与捕虏将军马武东讨周建于垂惠。苏茂将五校兵四千余人救建,武恃霸之援,战不甚力,为茂、建所败。武军奔过霸营,大呼求救。霸曰:“贼兵盛,出必两败,努力而已。”乃闭营坚壁。军吏皆争之。霸曰:“茂兵精锐,其众又多,吾吏士心恐,而捕虏与吾相恃,两军不一,此败道也。今闭营固守,示不相援,贼必乘胜轻进;捕虏无救,其战自倍。如此,茂众疲劳,吾承其弊,乃可克也。”茂、建果悉出攻武。合战良久,霸军中壮士路润等数十人断发请战。霸知士心锐,乃开营后,出精骑袭其背。茂、建前后受敌,惊乱败走,霸、武各归营。贼复聚众挑战,霸坚卧不出,方飨士作倡乐。茂雨射营中,中霸前酒樽,霸安坐不动。军吏皆曰:“茂前日已破;今易击也。”霸曰不然苏茂客兵远来粮食不足故数挑战以侥一切之胜。今闭营休士,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茂、建既不得战,乃引兵还营。
十三年,增邑户,更封向侯。三十年,定封淮陵侯。永平二年,以病免,后数月卒。
(《后汉书·王霸传》,有删节)
①以霸晓兵爱士,可独任,拜为偏将军。
②今闭营休士,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③(操)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
源子恭,字灵顺,聪惠好学。初辟司空参军事。萧衍亡人许周自称为衍给事黄门侍郎 , 朝士翕然,咸共信待。子恭奏曰:“推究二三,真伪难辨,请下徐扬二州密访,必令获实,不盈数旬,玉石可睹。”于是诏推访,周果以罪归阔,假称职位,如子恭所疑。河州羌却铁忽反,杀害长吏,诏子恭持节为行台,率诸将讨之。子恭严勒州郡及诸军,不得犯民一物,轻与贼战,然后示以威恩,两旬间悉皆降款。朝廷嘉之。正光元年,为行台左丞,巡行北边。转为起部郎。明堂、辟雍并未建就,子恭上书曰:“臣闻辟台望气轨物之德既高方堂布政范世之道斯远今诸寺大作稍以粗举并可彻减专事经综严勒工匠务令克成使祖宗有荐配之期,苍生睹礼乐之富。”书奏,从之。秦益氏反,诏子恭持节为都督、河间王深军司以讨之。事平,仍行南秦州事。及六镇反,以子恭兼给事黄门郎,持节慰劳。还,拜河内太守,加后将军,平绛蜀反。武泰初,郑州刺史元愿达以城降萧衍,诏征都督尉庆宾还京师,回众隶子恭以讨之。衍将夏侯夔率众数万来寇,远近不安。夔乘势分兵,遂逼新蔡,自攻毛城。子恭随方应援,贼并破走。加镇南将军,又兼尚书行台。子恭勒众渡淮,徙民于淮北,立郡县,置戍而还。萧衍直阁将军、军主胡智达等八将,与其监军阎次洪入寇,屯于州城东北四十余里。子恭击破之,斩智达,生擒次洪。板桥蛮文石活、石忌粗受萧衍印节,扇诱党类,据险寇窃。子恭躬率将士,径袭其栅,数日之中,歼噎略尽。诸蛮款服,咸求输税。征拜右光禄大夫、给事黄门侍郎,仍本将军。录其前后征讨功,封临颖县开国侯,食邑六百户,加散骑常侍,俄迁侍中。以与定策[注]之勋,封临汝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元象元年卒。兴和二年,赠尚书左仆射、司空公、兖州刺史,谧曰文献。
(节选自《魏书·列传第二十九》)
【注】定策:古时尊立天子,书其事于简策,以告宗庙,因称大臣等谋立天子为“定策”。
①子恭勒众渡淮,徙民于淮北,立郡县,置戍而还。
②子恭躬率将士,径袭其栅,数日之中,歼噎略尽。诸蛮款服,咸求输税。
①范晔字蔚宗,顺阳人,车骑将军泰少子也。少好学,博涉经史,善为文章,能隶书,晓音律。年十七,州辟主簿,不就。高祖相国掾 , 彭城王义康冠军参军,随府转右军参军,入补尚书外兵郎,出为荆州别驾从事史。寻召为秘书丞,父忧去职。服终,为征南大将军檀道济司马,领新蔡太守。
②元嘉元年冬,彭城太妃薨 , 将葬,祖夕 , 僚故并集东府。晔弟广渊,时为司徒祭酒,其日在直。晔与司徒左西属王深宿广渊许,夜中酣饮,开北牖听挽歌为乐。义康大怒,左迁晔宣城太守。不得志,乃删众家《后汉书》为一家之作。寻迁左卫将军,太子詹事。
③晔不满七尺,肥黑,秃眉须。善弹琵琶,能为新声,上欲闻之,屡讽以微旨,晔伪若不晓,终不肯为上弹。上尝宴饮欢适谓晔曰我欲歌卿可弹晔乃奉旨上歌既毕晔亦止弦。
④后以图主不轨入狱。晔本意谓入狱便死,而上穷治其狱,遂经二旬,晔更有生望。狱吏因戏之曰:“外传詹事或当长系。”晔闻之惊喜,狱吏笑之曰:“詹事尝共畴事时,无不攘袂瞋目。及在西池射堂上,跃马顾盼,自以为一世之雄。而今扰攘纷纭,畏死乃尔。设令今时赐以性命,人臣图主,何颜可以生存。”晔谓卫狱将曰:“惜哉!薶如此人。”将曰:“不忠之人,亦何足惜。”晔曰:“大将言是也。”
⑤狱中与诸甥侄书以自序曰:“于史书,班氏最有高名,既任情无例,不可甲乙辨。余博赡不及之,整理未必愧也。”晔《自序》并实,故存之。
⑥晔少时,兄晏尝云:“此儿进利,终破门户。”终如晏言。
(节选改编自《宋书·范晔传》)
①上欲闻之,屡讽以微旨,晔伪若不晓,终不肯为上弹。
②晔本意谓入狱便死,而上穷治其狱,遂经二旬,晔更有生望。
她姿容美丽,出场时总是满身锦绣,珠光宝气,“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
材料一
王安石字介甫,抚州临川人。父益,都官员外郎。安石少好读书,一过目终身不忘。其属文动笔如飞,初若不经意,既成,见者皆服其精妙。
安石议论高奇,能以辩博济其说,果于自用,慨然有矫世变俗之志。于是上万言书 , 以为:“今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风俗日以衰坏,患在不知法度,不法先王之政故也。法先王之政者,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则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倾骇天下之耳目,嚣天下之口,而固已合先王之政矣。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收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自古治世,未尝以财不足为公患也,患在治财无其道尔。在位之人才既不足而闾巷草野之间亦少可用之才社稷之托封缰之守陛下其能久以天幸为常而无一旦之忧乎?愿监苟者因循之弊,明诏大臣,为之以渐,期合于当世之变。臣之所称,流俗之所不讲,而议者以为迂阔而熟烂也。”后安石当国,其所注措,大抵皆祖此书。
俄直集贤院。先是,馆阁之命屡下,安石屡辞;士大夫谓其无意于世,恨不识其面,朝廷每欲畀以美官,惟患其不就也。以母忧去,终英宗世,召不起。
二年二月,拜参知政事。上谓曰:“人皆不能知卿,以为卿但知经术,不晓世务。”安石对曰:“经术正所以经世务,但后世所谓儒者,大抵皆庸人,故世俗皆以为经术不可施于世务尔。”上问:“然则卿所施设以何先?”安石曰:“变风俗,立法,最方今之所急之。”上以为然。于是设制置三司条例司,命与知枢密院事陈升之同领之。安石令其党吕惠卿任其事。而农田水利、青苗、均输、保甲、免役、市易、保马、方田诸役相继并兴,号为新法,遣提举官四十余辈,颁行分下。
安石性强忮,遇事无可否,自信所见,执意不回。至议变法,而在廷交执不可,安石傅经义,出己意,辩论辄数百言,众不能诎。甚者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罢黜中外老成人几尽,多用门下儇慧少年。久之,以旱引去,洎复相,岁余罢。终神宗世不复召 , 凡八年。
(节选自《宋史·王安石传》)
材料二:
与舍弟华藏院此君亭咏竹①
[宋]王安石
一迳②森然四座凉,残阴余韵去何长。
人怜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材老更刚
曾与蒿藜同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
烦君惜取根株在,欲乞伶伦③学凤凰。
【注】①本诗写于作者年轻时代。②迳,同“径”。③伶伦:相传为黄帝时人,乐器的发明者,能用笙演奏凤凰的声音。
①后安石当国,其所注措,大抵皆祖此书。
②久之,以旱引去,洎复相,岁余罢。
叫声来表达悲伤的情感,如“”。
庄宗既好俳优,又知音,能度曲,至今汾、晋之俗,往往能歌其声,谓之“御制”者皆是也。其小字亚子,当时人或谓之亚次。又别为优名以自目,曰李天下。自其为王,至于为天子,常身与俳优杂戏于庭,伶人由此用事,遂至于亡。然时诸伶,独敬新磨尤善俳,其语最著,而不闻其佗过恶。其败政乱国者,有景进、史彦琼、郭门高三人为最。
郭门高者,名从谦,门高其优名也。虽以优进,而尝有军功,故以为从马直指挥使。从马直,盖亲军也。从谦以姓郭,拜崇韬为叔父,而皇弟存乂又以从谦为养子。崇韬死,存乂见囚,从谦置酒军中,愤然流涕,称此二人之冤。是时,从马直军士王温宿卫禁中,夜谋乱,事觉被诛。庄宗戏从谦曰:“汝党存乂、崇韬负我,又教王温反。复欲何为乎?”从谦恐,退而激其军士曰:“罄尔之赀,食肉而饮酒,无为后日计也。”军士问其故,从谦因曰:“上以王温故,俟破邺,尽坑尔曹。”军士信之,皆欲为乱。李嗣源兵反向京师庄宗东幸汴州而嗣源先入庄宗至万胜不得进而还军士离散尚有二万馀人居数日,庄宗复东幸汜水,谋扼关以为拒。四月丁亥朔,朝群臣于中兴殿,宰相对三刻罢。从驾黄甲马军阵于宣仁门、步军阵于五凤门以俟。庄宗入食内殿,从谦自营中露刃注矢,驰攻兴教门,与黄甲军相射。庄宗闻乱,率诸王卫士击乱兵出门。乱兵纵火焚门,缘城而入,庄宗击杀数十百人。乱兵从楼上射帝,帝伤重,踣于绛霄殿廊下,自皇后、诸王左右皆奔走。至午时,帝崩,五坊人善友聚乐器而焚之。嗣源入洛,得其骨,葬新安之雍陵。以从谦为景州刺史 , 已而杀之。
《传》曰:“君以此始,必以此终。”庄宗好伶,而弑于门高,焚以乐器。可不信哉!可不戒哉!
(节选自《新五代史·伶官传》,有删改)
①然时诸伶,独敬新磨尤善俳,其语最著,而不闻其佗过恶。
②庄宗戏从谦曰:“汝党存乂、崇韬负我,又教王温反。复欲何为乎?”
喜雨亭记①
苏轼
亭以雨名,志喜也。古者有喜,则以名物,示不忘也。周公得禾,以名其书;汉武得鼎,以名其年;叔孙胜敌,以名其子②。其喜之大小不齐,其示不忘一也。
予至扶风③之明年,始治官舍。为亭于堂之北,而凿池其南,引流种木,以为休息之所。是岁之春,雨麦于岐山之阳 , 其占为有年。既而弥月不雨,民方以为忧。越三月,乙卯乃雨,甲子又雨,民以为未足。丁卯大雨三日乃止官吏相与庆于庭商贾相与歌于市农夫相与忭于野忧者以喜病者以愈而吾亭适成。
于是举酒于亭上,以属客而告之,曰:“五日不雨可乎?”曰:“五日不雨则无麦。”“十日不雨可乎?”曰:“十日不雨则无禾。”“无麦无禾,岁且荐饥,狱讼繁兴而盗贼滋炽。则吾与二三子,虽欲优游以乐于此亭,其可得耶?今天不遗斯民,始旱而赐之以雨,使吾与二三子得相与优游而乐于此亭者,皆雨之赐也。其又可忘耶?”
既以名亭,又从而歌之,曰:“使天而雨珠,寒者不得以为襦;使天而雨玉,饥者不得为粟。一雨三日,伊谁之力?民曰太守。太守不有,归之天子。天子曰不然,归之造物。造物不自以为功,归之太空。太空冥冥,不可得而名。吾以名吾亭。”
【注解】:①本文为嘉佑七年(1062)苏轼在凤翔府任签书判官时作。②这三个典故分别是:周成公得一异禾,便作《嘉禾》一篇;汉武帝在汾水得一宝鼎,于是改元为元鼎;叔孙领兵大胜北狄,俘秋君侨,即给儿子取名侨如。③扶风:即凤翔府。
①使吾与二三子得相与优游而乐于此亭者,皆雨之赐也。其又可忘耶?
②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材料一:
尝读六国《世家》,窃怪天下之诸侯,以五倍之地,十倍之众,发愤西向,以攻山西千里之秦,而不免于灭亡。常为之深思远虑,以为必有可以自安之计,盖未尝不咎其当时之士虑患之疏,而见利之浅,且不知天下之势也。
夫韩、魏不能独当秦,而天下之诸侯,藉之以蔽其西,故莫如厚韩亲魏以摈秦。秦人不敢逾韩、魏以窥齐、楚、燕、赵之国,而齐、楚、燕、赵之国,因得以自完于其间矣。以四无事之国,佐当寇之韩、魏,使韩、魏无东顾之忧,而为天下出身以当秦兵。以二国委秦,而四国休息于内,以阴助其急,若此可以应夫无穷。彼秦者将何为哉?不知出此,而乃贪疆埸尺寸之利,背盟败约,以自相屠灭,秦兵未出,而天下诸侯已自困矣。至于秦人得伺其隙以取其国,可不悲哉!
(节选自苏辙《六国论》)
材料二:
六国之君虐用其民,不减始皇二世,然当是时百姓无一叛者;以凡民之秀杰者,多以客养之,不失职也。其力耕以奉上皆椎鲁无能为者虽欲怨叛而莫为之先此其所以少安而不即亡也。
始皇初欲逐客,用李斯之言而止;既并天下,则以客为无用。于是任法而不任人,谓民可以恃法而治,谓吏不必才,取能守吾法而已。故堕名城,杀豪杰,民之秀异者散而归田亩,向之食于四公子、吕不韦之徒者,皆安归哉?不知其槁项黄馘以老死于布褐乎?亦将辍耕太息以俟时也?秦之乱虽成于二世,然使始皇知畏此四人者,使不失职,秦之亡不至若是其速也。纵百万虎狼于山林而饥渴之,不知其将噬人。世以始皇为智,吾不信也。
(节选自苏轼《六国论》)
①夫韩、魏不能独当秦,而天下之诸侯,藉之以蔽其西,故莫如厚韩亲魏以摈秦。
②始皇初欲逐客,用李斯之言而止;既并天下,则以客为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