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玄字幼度。少颖悟,与从兄朗俱为叔父安所器重。及长,有经国才略,屡辟不起。于时苻坚强盛,边境数被侵寇,朝廷求文武良将可以镇御北方者,安乃以玄应举。中书郎郗超虽素与玄不善,闻而叹之,曰:“安违众举亲,明也。玄必不负举,才也。”
②时苻坚遣军围襄阳,车骑将军桓冲御之。诏玄发三州人丁,遣彭城内史何谦游军淮泗,以为形援。襄阳既没,坚将彭超攻龙骧将军戴逯于彭城。玄率东莞太守高衡、后军将军何谦次于泗口,欲遣间使报逯,令知救至,其道无由。小将田泓请行,乃没水潜行,将趣城,为贼所获。贼厚赂泓,使云“南军已败”。泓伪许之。既而告城中曰:“南军垂至,我单行来报,为贼所得,勉之!”遂遇害。
③及苻坚自率兵次于项城,众号百万。诏以玄为前锋,众凡八万。玄先遣广陵相刘牢之五千人直指洛涧,即斩梁成及成弟云,步骑崩溃,争赴淮水。牢之纵兵追之,生擒坚伪将梁他、王显、梁悌、慕容屈氏等,收其军实。坚进屯寿阳,列阵临肥水,玄军不得渡。玄使谓苻融曰:“君远涉吾境,而临水为阵,是不欲速战。”坚众皆曰:“宜阻肥水,莫令得上。我众彼寡,势必万全。”坚曰:“但却军,令得过,而我以铁骑数十万向水,逼而杀之。”融亦以为然遂麾使却阵众因乱不能止。于是玄与琰、伊等以精锐八千涉渡肥水。坚众奔溃,自相蹈藉投水死者不可胜计,肥水为之不流。余众弃甲宵遁,闻风声鹤唳,皆以为王师已至,草行露宿,重以饥冻,死者十七八。诏遣殿中将军慰劳。赐钱百万,彩千匹。
(节选自《晋书·谢玄传》,有删改)
①次于泗口
②众号百万
有经国才略,屡辟不起
将趣城,为贼所获
诏玄发三州人丁,遣彭城内史何谦游军淮泗,以为形援。
鲁芝字世英,扶风郿人也。世有名德,为西州豪族。父为郭汜所害,芝襁褓流离,年十七,乃移居雍,耽思坟籍。郡举上计吏,州辟别驾。魏车骑将军郭淮为雍州刺史,深敬重之。举孝廉,除郎中。后拜骑都尉、参军事、行安南太守,迁尚书郎。曹真出督关右,又参大司马军事。真薨,宣帝代焉,乃引芝参骠骑军事,转天水太守。郡邻于蜀,数被侵掠,户口减削,寇盗充斥,芝倾心镇卫,更造城市,数年间旧境悉复。迁广平太守。天水夷夏慕德,老幼赴阙献书,乞留芝。魏明帝许焉。 曹爽辅政,引为司马。芝屡有谠言嘉谋,爽弗能纳。及宣帝起兵诛爽,芝率余众犯门斩关,驰出赴爽,劝爽曰:“公居伊周之位,一旦以罪见黜,虽欲牵黄犬,复可得乎! 若挟天子保许昌,杖大威以羽檄征四方兵,孰敢不从!舍此而去,欲就东市,岂不痛哉!”爽懦惑不能用遂委身受戮芝坐爽下狱当死而口不讼直志不苟免宣帝嘉之赦而不诛俄而起为并州刺史诸葛诞以寿春叛,魏帝出征,芝率荆州文武以为先驱。诞平,迁大尚书,掌刑理。 武帝践祚 , 转镇东将军,进爵为侯。帝以芝清忠履正,素无居宅,使军兵为作屋五十间。芝以年及悬车,告老逊位 , 章表十余上,于是征为光禄大夫,位特进,给吏卒,门施行马。羊祜为车骑将军,乃以位让芝,曰:“光禄大夫鲁芝洁身寡欲,和而不同,服事华发,以礼终始,未蒙此选,臣更越之,何以塞天下之望!”上不从。其为人所重如是。泰始九年卒,年八十四。帝为举哀,谥曰贞,赐茔田百亩。
(节选自《晋书•鲁芝传》)
①诸葛诞以寿春叛,魏帝出征,芝率荆州文武以为先驱。
②帝以芝清忠履正,素无居宅,使军兵为作屋五十间。
郭荣,字长荣,自云太原人也。荣容貌魁岸,外疏内密,与其交者多爱之,周大冢宰宇文护引为亲信。护察荣谨厚,擢为中外府水曹参军。时齐寇屡侵,护令荣于汾州观贼形势。时汾州与姚襄镇相去悬远,荣以为二城孤迥,势不相救,请于州镇之间更筑一城,以相控摄 , 护从之。俄而齐将段孝先攻陷姚襄、汾州二城,唯荣所立者独能自守,以功授大都督。护又以稽胡数为寇乱,使荣绥集之,荣于上郡、延安筑周昌、弘信、广安、招远、咸宁等五城,以遏其要路,稽胡由是不能为寇。
荣尝与高祖夜坐月下,因从容谓荣曰:“吾仰观玄象,俯察人事,周历已尽,我其代之。”宣帝崩 , 高祖总百揆,召荣,抚其背而笑曰:“吾言验未?”高祖受禅 , 引为内史舍人,仁寿初,西南夷、獠多叛,诏柔领八州诸军事行军总管,率兵讨之。岁余悉平。
炀帝即位,入为武侯骠骑将军。后数岁,黔安首领田罗驹阻清江作乱,夷陵诸郡,民夷多应者,诏荣击平之。从帝西征吐谷浑。明年,帝复事辽东,荣以为中国疲敞,万乘不宜屡动,乃言于帝曰:“戎狄失礼,臣下之事,臣闻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岂有亲辱大驾以临小寇?”帝不纳。复从军攻辽东城,荣亲蒙矢石,昼夜不释甲胄百余日。帝每令人窥诸将所为,知荣如是,帝大悦,每劳勉之,九年,帝至东都,谓荣曰:“公年德渐高,不宜久涉行阵,当与公一郡,任所选也。”荣不愿违离,顿首陈让,辞情哀苦,有感帝心,于是拜为右侯卫大将军。后数日,帝谓百僚曰:“诚心纯至如郭荣者,固无此矣,”其见信如此。杨玄感之乱帝令驰守太原明年复从帝至柳城遇疾帝令存问动静中使相望。卒于怀远镇,时年六十八。
(选自《隋书·郭荣传》,有测减)
①荣以为二城孤迥,势不相救,请于州镇之间更筑一城,以相控摄。
②帝谓百僚曰:“诚心纯至如郭荣者,固无比矣。”其见信如此。
淮阴侯韩信者,淮阴人也。始为布衣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商贾常从人寄食饮人多厌之者。尝数从其下乡南昌亭长寄食,数月,亭长妻患之,乃晨炊蓐食。食时,信往,不为具食。信亦知其意,怒,竟绝去。
淮阴屠中少年有侮信者,曰:“若虽长大,好带刀剑,中情怯耳。”众辱之,曰:“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袴下。”于是信孰视之,俯出袴下,蒲伏。一市人皆笑信,以为怯。
及项梁渡淮,信仗剑从之,居麾下,无所知名。项梁败,又属项羽,羽以为郎中。数以策干项羽,羽不用。汉王之入蜀,信亡楚归汉。坐法当斩 , 其辈十三人皆已斩,次至信,信乃仰视,适见滕公,曰:“上不欲就天下乎?何为斩壮士!”滕公奇其言,壮其貌,释而不斩。与语,大悦之。言于上,上拜以为治粟都尉,上未之奇也。
信数与萧何语,何奇之。至南郑,诸将行道亡者数十人,信度何等已数言上,上不我用,即亡。何闻信亡,不及以闻,自追之。人有言于上曰:“丞相何亡。”上大怒。居一二日,何来谒上。上且怒且喜,骂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上曰:“若所追者谁?”何曰:“韩信也。”上复骂曰:“诸将亡者以十数,公无所追。追信,诈也。”何曰:“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双。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所与计事者。”王曰:“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何曰:“王计必欲东,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终亡耳。”王曰:“吾为公以为将。”何曰:“虽为将,信必不留。”王曰:“以为大将。”何曰:“幸甚!”于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 “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耳,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耳。”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至拜大将,乃韩信也 , 一军皆惊。
(节选自《史记.淮阴侯列传》)
①信度何等已数言上,上不我用,即亡。
②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耳,此乃信所以去也。
陈洽,字叔远,武进人。好古力学,与兄济、弟浚并有名。洪武中,以善书荐授兵科给事中。尝奉命阅军,一过辄识之。帝嘉其能,赐金织衣。父戍五开①殁,洽奔丧。会蛮叛道梗,冒险间行,负父骨以归。建文中以茹瑺荐,起文选郎中。成祖即位,擢吏部右侍郎,改卿。安南兵起,命洽赴广西,与韩观选士卒从征。及大军出,遂命赞军务,主馈饷。安南平,转吏部左侍郎。是时黄福掌布、按二司事,专务宽大,拊循其民。洽甄拔才能,振以风纪。核将士功罪,建置土官,经理兵食,剖决如流。还朝,命兼署礼部、工部事。七年复参张辅军讨简定,平之。还,从帝北征,与辅练兵塞外。九年复与辅往交阯,讨陈季扩。居五年,进兵部尚书,复留赞李彬军事。仁宗召黄福还,以洽掌布、按二司,仍参军务。中官马骐贪暴,洽不能制,反者四起,黎利尤桀黠。而荣昌伯陈智、都督方政不相能,寇势日张。洽上疏言:“贼虽乞降,内怀诡诈,党羽渐盛,将不可制。乞谕诸将速灭贼,毋为所饵。”宣宗降敕切责智等,令进兵,复败于茶笼州,帝乃削智、政官爵。命成山侯王通佩征夷将军印往讨,洽仍赞其军。宣德元年九月,通至交阯。十一月进师应平,次宁桥。洽与诸将言地险恶恐有伏宜驻师觇贼通不听麾兵径渡陷泥淖中。伏发,官军大败。洽跃马入贼阵,创甚坠马。左右欲扶还,洽张目叱曰:“吾为国大臣,食禄四十年,报国在今日,义不苟生。”挥刀杀贼数人,自刭死。事闻,帝叹曰:“大臣以身殉国,一代几人!”赠少保,谥节愍。官其子枢刑科给事中。
(选自《明史·列传第四十二》)
【注】①五开:地名。元英宗至治二年,置五开洞,隶属靖州。
①父戍五开殁,洽奔丧。会蛮叛道梗,冒险间行,负父骨以归。
②洽甄拔才能,振以风纪。核将士功罪,建置土官,经理兵食,剖决如流。
李迪字复古,其先赵郡人。曾祖避五代乱,徙家濮。迪深厚有器局,尝携其所为文见柳开,开奇之,曰:“公辅才也。”举进士第一,擢知制诰。真宗幸毫,为留守判官,遂知毫州。亡卒群剽城邑,发兵捕之,久不得。迪至,悉罢所发兵,阴听察知贼区处,部勒晓锐士,擒贼,斩以徇。
尝归沐,忽传诏对内东门,出三司使马元方所上岁出入材用数以示迪。时频岁蝗旱,问何以济,迪请发内藏库以佐国用,则赋敛宽,民不劳矣。帝曰:“朕欲用李士衡代元方,俟其至,当出金帛数百万借三司。”迪曰:“天子于财无内外,愿下诏赐三司,以示恩德,何必曰借。”帝悦。
初,上将立章献后,迪屡上疏谏,以章献起于寒微,不可母天下,章献深衔之。天禧中,拜给事中。周怀政之诛,帝怒甚,欲责及太子,群臣莫敢言。迪从容奏曰:“陛下有几子,乃欲为此计。”上大寤,由是独诛怀政。
仁宗即位,章献太后预政,贬寇准雷州,以迪朋党傅会,贬衡州。丁谓使人迫之,谓败,知河南府。来朝京师,时太后垂帘,语迪曰:“卿向不欲吾预国事,殆过矣。今日吾保养天子至此,卿以为何如?”迪对曰:“臣受先帝厚恩,今日见天子明圣,臣不知皇太后盛德,乃至于此。”太后亦喜。
知徐州,迪欲行县因祠岳为上祈年,仁宗语辅臣曰:“祈祷非迪所宜,其毋令往。”元昊攻延州,武事久弛,守将或为他名以避兵,迪愿守边,诏不许,然甚壮其意。
李迪贤相也方仁宗初立章献临朝颇挟其才将有专制之患迪正色危言能使宦官近习不敢窥觎而仁宗君德日就章献亦全令名古人所谓社稷臣于斯见之。
(选自《宋史•李迪传》,有删改)
①迪深厚有器局 ②部勒骁锐士,擒贼,斩以徇
③上将立章献后,迪屡上疏谏 ④以迪朋党傅会,贬衡州
⑤迪欲行县因祠岳为上祈年 ⑥守将或为他名以避兵,迪愿守边
⑴用“/”给下列文段断句。
李迪贤相也方仁宗初立章献临朝颇挟其才将有专制之患迪正色危言能使宦官近习不敢窥觎而仁宗君德日就章献亦全令名古人所谓社稷臣与斯见之。
⑵翻译下面的句子
①语迪曰:“卿向不欲吾预国事,殆过矣。”
②诏不许,然甚壮其意。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赤壁赋》)
时字中立,南剑①将乐人。幼颖异,能属文。稍长,潜心经史。熙宁九年,中进士第。河南程颢与弟颐讲孔、孟绝学于熙、丰之际,河、洛之士翕然师之。时调官不赴,以师礼见颢于颍昌,相得甚欢。其归也,颢目送之曰:“吾道南矣。”四年而颢死,时闻之,设位哭寝门,而 书赴告同学者。至是,又见程颐于洛,时盖年四十矣。一日见颐,颐偶瞑坐,时侍立不去,颐既觉,则门外雪深一尺矣。关西张载尝著《西铭》,二程深推服之,时疑其近于兼爱,与其师颐辨论往复,始豁然无疑。
杜门不仕者十年,久之,历知浏阳、余杭、萧山三县,皆有惠政,民思之不忘。张舜民在谏垣,荐之,得荆州教授。时安于州县,未尝求闻达,而德望日重,四方之士不远千里从之游,号曰龟山先生。会有使高丽者,国主问龟山安在,使回以闻。召为秘书郎,迁著作郎。
李纲之罢,太学生伏阙②上书,乞留纲,军民集 数十万,朝廷欲防禁之。吴敏乞用。时以靖太学,时得召对,言:“诸生伏阙纷纷忠于朝廷非有他意但择老成有行谊者为之长则将自定。”钦宗曰:“无逾于卿。”遂以时兼国子祭酒。
高宗即位,除工部侍郎。陛对言:“自古圣贤之君,未有不以典学为务。”除兼侍读。连章丐外,以龙图阁直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已而告老,致仕,优游林泉,以著书讲学为事。卒年八十三,谥文靖。
时在东郡, 交皆天下士,先达陈瓘、邹浩皆以师礼事时。暨渡江,东南学者推时为程氏正宗。晚居谏省,仅九十日,凡所论列皆切于世道。凡绍兴初崇尚元祐学术,而朱熹、张栻之学得程氏之正,其源委脉络皆出于时。
( 选自《宋史·列传第一百八十七》,有删改)
①南剑:今属福建省。②伏阙:拜伏于宫阙下,多指直接向皇帝上书奏事。
①而 书赴告同学者 ②军民集 数十万 ③时在东郡, 交皆天下士
①时侍立不去,颐既觉,则门外雪深一尺矣。
②会有使高丽者,国主问龟山安在,使回以闻。
《刺客列传》与《游侠列传》写的都是侠肝义胆、急人所难、为知己者死的侠义之士。他们最为可贵的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而奋斗,不为名利而改变志节,不为权贵而放弃操守,在他们的心目中,“义”才是至高无上的。他们本着“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的为人准则,坚守自己的独立意志,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无怨无悔。
《刺客列传》中以荆轲为代表的义士,思想境界虽有高下、阔狭之分,但他们视道义高于生命、“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的优秀品质令司马迁大加赞扬。豫让宁可让自己承受涂厕之辱、漆身吞炭之苦,也要采取他认为最正当的方式,不惜牺牲生命为智伯报仇;聂政完成严仲子所托后为不连累家人,最后竟“自皮面决眼,自屠出肠,遂以死”;荆轲为燕太子丹刺杀秦王,而使自己走上了不归路。
司马迁在《游侠列传》中这样表现朱家的侠义:“终不伐其能,歆其德,诸所尝施,唯恐见之。振人不赡,先从贫贱始。家无余财,衣不完采,食不重味。”他“专趋人之急,甚己之私”的助人为乐精神已被表现得淋漓尽致。而为了体现郭解的侠义,司马迁则不厌其烦地列举了数例。郭解处理姐姐的儿子被杀害的事例,说明了郭解明善恶、辨是非的正直;邻里从傲视他到“肉袒谢罪”的改变,说明了郭解以德服人的豁达……
《史记》中的侠义之士是有着真正作为“人”的意义上的独立意志与高尚人格的。《刺客列传》中的义士,所作所为均是为报答知遇之恩。“士为知己者死”是他们最高的道德标准与行为准则。专诸与公子光、豫让与智伯、聂政与严仲子、荆轲与燕太子丹……他们不是仆与主、臣与君的隶属或等级关系,也不是雇佣或利益交换关系,他们是平等的。专诸、豫让、聂政、荆轲等的壮举不是为了获利,也不是为了谋权,完全是因为他们得到了一份信任、一份赏识、一份重托,就因为这份厚重的情谊,他们愿意赴汤蹈火,他们明知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却无怨无悔,视死如归。
《游侠列传》中的游侠,就是在社会底层的平民中敢于坚持自我、敢于对抗强权、敢于对抗卑鄙与丑恶的侠士与义士,他们因为不代表统治者,所以没有名分,故而被称作“游侠”。正因为如此,他们的意志不受名分与职责所限,当然也就没有受到统治者意志的羁绊;他们的行为不因权势而改变,因为他们既不弄权也不接受权势的约束;他们的操守不因利益的诱惑而改变,因为他们“急人之难,甚己之私”。
侠义之士的人格是独立的、高尚的,但他们的人生在那样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却注定成为悲剧。《刺客列传》中的刺客,为报知遇之恩,便心甘情愿地去冒险。专诸受公子光所托去刺杀吴王僚。专诸的行刺行动是他高尚人格的悲壮表现。豫让、聂政、荆轲的刺杀行动无一不是如此,他们的人生选择又是惊人的相同,原因就在于他们有着相同的人格基础——悲剧人格。
《游侠列传》中的游侠,他们没有显赫的权势,甚至所为有悖统治者的规矩,但却比为官者更坦荡磊落、重情重义。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是与传统的礼法、虚伪的道德相对抗的表现;“义不苟合当世”,是绝不为了官爵俸禄而改变个人的品格、坚守的操行。而这样的游侠,其所作所为却偏偏是违犯当时的法律法规的。可见,游侠们高尚的人格、独立的意志与统治者的专制统治相违背,这也注定了他们的人生悲剧,其人格注定是悲剧人格。郭解为御史大夫公孙弘所害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明。
(选自《<史记>侠义之士的独立意志与悲剧人格》,有删改)
田归道,弱冠明经举。长寿中累补司宾丞,仍通事舍人内供奉。久之,转左卫郎将。圣历初,突厥默啜遣使请和,制遣左豹韬卫将军阎知微入蕃,册为立功报国可汗。默啜又遣使入朝谢恩,知微遇诸途,便与之绯袍银带 , 兼表请蕃使入都日,大备陈设。归道上言曰:“突厥背恩积稔,悔过来朝,宜待圣恩,宽其罪戾,解辯削衽,须禀天慈。知微擅与袍带,国家更将何物充赐?望反初服,以俟朝恩。且小蕃使到,不劳大备之仪。”则天然之。及默啜将至单于都护府,乃令归道摄司宾卿迎劳之。默啜又奏请六胡州及单于都护府之地,则天不许。默啜深怨,遂拘絷归道,将害之。归道辞色不挠,更责以无厌求请,兼喻其祸福,默啜意稍解。会有制赐默啜粟三万石、杂彩五万段、农器三千事,并许之结婚。于是归道得还,遂面陈默啜不利之状,请加防御,则天纳焉。顷之,默啜果叛,挟阎知微入寇赵、定等州。擢拜归道夏官侍郎,甚见亲委。累迁左金吾将军、司膳卿,兼押千骑。未几除尚方监加银責光禄大夫转殿中监仍令依旧押千骑宿卫于玄武门敬晖等讨张易之、昌宗也,遣使就索千骑,归道既先不预谋,拒而不与。及事定,晖等将诛之,归道报辞免,令归私第。中宗嘉其忠壮,召拜太仆少卿,骤除殿中少监、右金吾将军。岁余病卒,赠辅国大将军,追封原国公,中宗亲为文以祭之。子宾庭,开元中为光禄卿。
(节选自《旧唐书·田归道传》)
①望反初服,以俟朝恩。且小蕃使到,不劳大备之仪。
②更责以无厌求请,兼喻其祸福,默啜意稍解。
谏逐客书
李斯
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来邳豹、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穆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至今治强。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鄢、郢,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国之众,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雎,废穰侯,逐华阳,强公室,杜私门 , 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
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鼍之鼓。此数宝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说之,何也?必秦国之所生然后可,则是夜光之璧,不饰朝廷;犀象之器,不为玩好;郑、卫之女不充后宫,而骏良駃騠不实外厩,江南金锡不为用,西蜀丹青不为采。所以饰后宫,充下陈,娱心意,说耳目者,必出于秦然后可,则是宛珠之簪,傅玑之珥,阿缟之衣,锦绣之饰不进于前,而随俗雅化,佳冶窈窕,赵女不立于侧也。夫击瓮叩缶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快耳者,真秦之声也;《郑》、《卫》、《桑间》,《韶》、《虞》、《武》、《象》者,异国之乐也。今弃击瓮叩缶而就《郑》、《卫》,退弹筝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快意当前,适观而已矣。今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侯之术也。
臣闻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则士勇。是以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 , 却宾客以业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谓“借寇兵而赍盗粮”者也。
夫物不产于秦,可宝者多;士不产于秦,而愿忠者众。今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益仇,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
注释:①纤离:骏马名。②鼍,亦称扬子鳄,爬行动物。皮可以蒙鼓。③駃騠:骏马名。
①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 过:错误
②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 举:攻占
③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 蚕食:像蚕吃桑叶一样逐渐侵占、侵吞
④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 服:服饰,饰品
⑤而陛下说之,何也 说:说到,提及
⑥是以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 让:拒绝
⑦此所谓“借寇兵而赍盗粮”者也 赍:给予,送给
⑧夫物不产于秦,可宝者多 宝:珍视
①遂散六国之从,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
②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侯之术也。
六国论
苏洵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或曰:六国互丧,率赂秦耶?曰:不赂者以赂者丧。盖失强援,不能独完,故曰:弊在赂秦也。
秦以攻取之外,小则获邑,大则得城。较秦之所得,与战胜而得者,其实百倍;诸侯之所亡,与战败而亡者,其实亦百倍,则秦之所大欲,诸侯之所大患,固不在战矣。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孙视之不甚惜,举以予人,如弃草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然则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故不战而强弱胜负已判矣。至于颠覆,理固宜然。古人云:“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此言得之。
齐人未尝赂秦,终继五国迁灭,何哉?与赢而不助五国也。五国既丧,齐亦不免矣。燕赵之君,始有远略,能守其土,义不赂秦。是故燕虽小国而后亡,斯用兵之效也。至丹以荆卿为计,始速祸焉。赵尝五战于秦,二败而三胜。后秦击赵者再,李牧连却之。洎牧以谗诛,邯郸为郡,惜其用武而不终也。且燕赵处秦革灭殆尽之际,可谓智力孤危,战败而亡,诚不得已。向使三国各爱其地,齐人勿附于秦,刺客不行,良将犹在,则胜负之数,存亡之理,当与秦相较,或未易量。
……
夫六国与秦皆诸侯,其势弱于秦,而犹有可以不赂而胜之之势,苟以天下之大,下而从六国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国下矣。
苟以天下之大,下而从六国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国下矣。
李密自雍州亡命,往来诸帅间,说以取天下之策,始皆不信。久之,稍以为然,相谓曰:“斯人公卿子弟,志气若是。今人人皆云‘杨氏将灭,李氏将兴’。吾闻王者不死,斯人再三获济,岂非其人乎?”由是渐敬密。密察诸帅唯翟让最强,乃因王伯当以见让,为让画策,往说诸小盗,皆下之。让悦,稍亲近密,与之计事。密因说让曰:“令主昏于上民怨于下锐兵尽于辽东和亲绝于突厥委弃东都以足下雄才大略士马精锐席卷二京诛灭暴虐隋氏不足亡也。”
让乃令密建牙,别统所部,号“蒲山公营”。密部分严整,凡号令士卒,虽盛夏,皆如背负霜雪。躬服俭素,所得金宝悉颁赐麾下,由是人为之用。麾下士卒多为让士卒所陵辱,以威约有素,不敢报也。李密说翟让曰:“今东都空虛,若将军能用仆计,天下可指麾而定也。”乃遣其党裴权方觇东都虚实。留守官司觉之,始为守御之备,且驰表告江都。密谓让曰:“事势如此,不可不发。今百姓饥馑,洛口仓多积粟,去都百里有余,将军若亲帅大众,轻行掩袭,彼远未能救,又先无豫备,取之如拾遗耳。”庚寅,密、让将精兵七千人出阳城北,逾方山,自罗口袭兴洛仓,破之;开仓恣民所取,老弱襁负 , 道路相属。
朝散大夫时德數以尉氏应密,前宿城令祖君彦自昌平往归之。君彦,博学强记,文辞赡敏,著名海内 , 吏部侍郎薛道衡尝荐之于高祖,高祖曰:“是歌杀斛律明月人儿邪?朕不须此辈。”密素闻其名,得之,大喜,引为上客,军中书檄,悉以委之。丁未,密使其幕府移檄郡县,数炀帝十罪,且曰:“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祖君彦之辞也。
(节选自《通鉴纪事本末·唐平东都·李密》)
①乃遣其党裴叔方觇东都虚实。留守官司觉之,始为守御之备,且驰表告江都。
②将军若亲帅大众,轻行掩袭,彼远未能救,又先无豫备,取之如拾遗耳。
蒙恬者,其先齐人也。恬大父蒙骜,自齐事秦昭王。庄襄王二年,攻赵,取三十七城。始皇七年,卒。骜子曰武,武子曰恬。始皇二十三年,蒙武为秦裨将军,与王翦攻楚,大破之,杀项燕。蒙恬弟毅。始皇二十六年,蒙恬因家世得为秦将,攻齐,大破之,拜为内史。秦已并天下,乃使蒙恬将三十万众北逐戎狄 , 收河南。筑长城因地形用制险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馀里于是渡河据阳山逶蛇而北暴师于外十馀年,居上郡。是时蒙恬威振匈奴。始皇甚尊宠蒙氏,信任贤之。恬任外事而毅常为内谋,名为忠信,故虽诸将相莫敢与之争焉。
始皇欲游天下,三十七年冬,行出游会稽,至沙丘崩 , 秘之,群臣莫知。是时丞相李斯、公子胡亥、中车府令赵高常从。高雅得幸于胡亥,欲立之,乃与李斯阴谋立为太子,遣使以罪赐公子扶苏、蒙恬死。扶苏已死,蒙恬疑而复请之。胡亥已闻扶苏死,即欲释蒙恬。赵高恐蒙氏复贵而用事,怨之。赵高因为胡亥忠计,欲以灭蒙氏,乃言曰:“臣闻先帝欲举贤立太子久矣,而毅谏曰‘不可’。以臣愚意,不若诛之。”胡亥听而系蒙毅于代。前已囚蒙恬于阳周。丧至咸阳,已葬,太子立为二世皇帝,而赵高亲近,日夜毁恶蒙恬,求其罪过,举劾之。子婴进谏曰:“诛杀忠臣而立无节行之人,是内使群臣不相信而外使斗士之意离也,臣窃以为不可。”胡亥不听。而遣御史之代,使者知胡亥之意,不听蒙毅之言,遂杀之。二世又遣使者之阳周,恬曰:“臣将兵三十馀万,身虽囚系,其势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主也。”使者曰:“臣受诏行法于将军,不敢以将军言闻于上也。”蒙恬喟然太息曰:“我何罪于天,无过而死乎?”良久,徐曰:“恬罪固当死矣。起临洮属之辽东,城堑万馀里,此其中不能无绝地脉哉?此乃恬之罪也。”乃吞药自杀。
(节选自《史记·蒙恬列传》)
①高雅得幸于胡亥,欲立之,乃与李斯阴谋立为太子,遣使以罪赐公子扶苏、蒙恬死。
②身虽囚系,其势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主也。
兰亭集序
王羲之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三月三日兰亭诗序
(东晋)孙绰
古人以水喻性,有旨哉斯谈。非以停之则清,混之则浊邪?情因所习而迁移,物触所遇而兴感。故振辔于朝市,则充屈之心生;闲步于林野,则辽落之志兴。仰瞻羲唐邈已远矣近咏台阁顾深增怀为复于暧昧之中思萦拂之道屡借山水以化其郁结。永一日之足,当百年之溢。
以暮春之始,禊于南涧之滨。高岭千寻,长湖万顷,隆屈澄汪之势,可为壮矣。乃席芳草,镜清流,览卉木,观鱼鸟,具物同荣,资生咸畅。于是和以醇醪,齐以达观,决然兀矣,焉复觉鹏鷃之二物哉?耀灵纵辔,急景西迈,乐与时去,悲亦系之。往复推移,新故相换,今日之迹,明复陈矣。原诗人之致兴,谅歌咏之有由。
①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②乃席芳草,镜清流,览卉木,观鱼鸟,具物同荣,资生咸畅。
③余自束发读书轩中,一日,大母过余曰:“吾儿,久不见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类女郎也?”
过秦论(下)
贾谊
秦兼诸侯山东三十余郡修津关据险塞缮甲兵而守之然陈涉率散乱之众数百奋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鉏耰白梃【注】望屋而食横行天下秦人阻险不守,关梁不闭,长戟不刺,强弩不射。楚师深入,战于鸿门,曾无藩篱之难。于是山东大扰,诸侯并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将而东征,章邯因其三军之众要市于外,以谋其上。群臣之不相信,可见于此矣。子婴立,遂不悟。借使子婴有庸主之材而仅得中佐,山东虽乱,三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宜未绝也。
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四塞之国也。自缪公以来,至于秦王,二十余君,常为诸侯雄。此岂世贤哉?其势居然也。且天下尝同心并力攻秦矣,然困于险阻而不能进者,岂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势不便也。秦小邑并大城,守险塞而军。诸侯起于匹夫 , 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亲,其名未附,名曰亡秦,其实利之也。彼见秦阻之难犯也师。安土息民,以待其敝,收弱扶罢,以令大国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身为禽者,其救败非也。
秦王足己而不问,遂过而不变。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三主之惑,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当此时也,世非无深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拂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忠言未卒于口而身糜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阖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而忠臣不诛,智士不谋也。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悲哉!
先王知壅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征而诸侯从;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震;及其衰也,百姓怨而海内叛矣。故周王序得其道,千余载不绝,秦本末并失,故不能久。由是观之,安危之统相去远矣。鄙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因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注释】鉏(chú)耰(yōu)白梃(tīng):指农具。此处藉以形容武器之粗劣。
①章邯因其三军之众要市于外,以谋其上。群臣之不相信,可见于此矣。
②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身为禽者,其救败非也。
①沛公兵遂先诸侯至霸上。秦王子婴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封皇帝玺符节 , 降轵道旁。诸将或言诛秦王。沛公曰:“始怀王遣我,固以能宽容;且人已服降,又杀之,不祥。”乃以秦王属吏,遂西入咸阳。欲止宫休舍,樊哙、张良谏,乃封秦重宝财物府库,还军霸上。召诸县父老豪杰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诽谤者族,偶语者弃市。吾与诸侯约先入关者王之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法。诸吏人皆案堵如故。凡吾所以来,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无恐!且吾所以还军霸上,待诸侯至而定约束耳。”乃使人与秦吏行县乡邑,告谕之。秦人大喜,争持牛羊酒食献飨军士。沛公又让不受,曰:“仓粟多,非乏,不欲费人。”人又益喜,唯恐沛公不为秦王。或说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强。今闻章邯降项羽,项羽乃号为雍王,王关中。今则来,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兵守函谷关,无内诸侯军,稍徵关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计,从之。
②十一月中,项羽果率诸侯兵西,欲入关,关门闭。闻沛公已定关中,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关。十二月中,遂至戏。沛公左司马曹无伤闻项王怒,欲攻沛公,使人言项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令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欲以求封。亚父劝项羽击沛公。方飨士,旦日合战。是时项羽兵四十万,号百万。沛公兵十万,号二十万,力不敌。会项伯欲活张良,夜往见良,因以文谕项羽,项羽乃止。沛公从百余骑,驱之鸿门,见谢项羽。项羽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生此!”沛公以樊哙、张良故,得解归。归,立诛曹无伤。
(节选自《史记·高祖本纪》)
①且吾所以还军霸上,待诸侯至而定约束耳。
②沛公从百余骑,驱之鸿门,见谢项羽。
三代所宝莫如因,因则无敌。禹通三江五湖,注之东海,因水之力也。舜三徙成国,而尧授之禅位 , 因人之心也。汤、武以千乘制夏、商,因民之欲也。武王使人候殷,反报岐周曰:“殷其乱矣。”武王曰:“其乱焉至?”对曰:“谗慝胜良。”武王曰:“尚未也。”又往,反报曰:“其乱甚矣。”武王曰:“焉至?”对曰:“百姓不敢诽怨矣。”故选车三百虎贲三千朝要甲子之期而纣为禽则武王固知其无与为敌也因其所用何敌之有矣 , 武王至鲔水,殷使胶鬲候周师,武王见之。胶鬲曰:“西伯将何之?无欺我也。”武王曰:“不子欺,将之殷也。”胶鬲曰:“曷至?”武王曰:“将以甲子至殷郊,子以是报矣。”胶鬲行。天雨,日夜不休,武王疾行不辍。军师皆谏曰:“卒病,请休之。”武王曰:“吾已令胶高以甲子之期报其主矣,今甲子不至,是令胶高不信也。胶鬲不信也,其主必杀之。吾疾行,以救胶高之死也。”武王果以甲子至殷郊,殷已先陈矣。至殷,因战,大克之。此武王之义也。人为人之所欲,己为人之所恶,先陈何益?适令武王不耕而获。武王入殷,闻殷有长者。武王往见之,而问殷之所以亡。股长者对曰:“王欲知之,则请以日中为期。”武王与周公旦明日早要期,则弗得也。武王怪之,周公曰:“吾已知之矣。此君子也。取不能其主,有以其恶告王,不忍为也。若夫期而不当,言而不信,此殷之所以亡也,已以此告王矣。”
(节选自《吕氏春秋•贵因》)
①吾已令胶鬲以甲子之期报其主矣,今甲子不至,是令胶鬲不信也。
②人为人之所欲,己为人之所恶,先陈何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