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珣,字元琳,琅邪临沂人。弱冠与陈郡谢玄为桓温掾,俱为温所敬重温尝谓之曰:“谢掾年四十,必拥旄杖节 , 王撑当作黑头公皆难得之才也。”转主薄。其时温经略中夏,竟无宁岁,军中机务并委焉。文武数万人,珣悉识其面。从温讨袁真,封东亭候,转大司马参军、中军长史。珣兄弟皆谢氏婿,以猜嫌致隙。太谢安既与珣绝婚,由是二族遂成仇衅。时人希安意,乃出为豫章太守,珣不之官。除散骑常侍,不拜。安卒后,珣迁侍中,孝武深杖之转辅国将军吴国内史,在郡为士庶所悦。征为尚书右仆射,领吏部,帝雅好典籍,与王恭等并以才学文章见昵于帝。王国宝自媚于会稽,与等不协,帝虑晏驾后怨隙必生故出恭、恢为方伯,而委尚书令。梦人以大笔如橡与之,既觉,语人云:此当有大手笔事。”俄而,帝崩,哀册谥议,皆所草。隆安初,国宝用事,谋黜旧臣。王恭赴谒帝陵,欲杀国宝,止之曰:“国宝虽终为祸乱要罪逆未彰今便先事而发必大朝野之望非良谋也况拥强兵窃发于京辇劳师动众谁谓非逆国宝若遂不改,恶布天下,然后顺时望除之,亦无忧不济也。”恭乃止。四年,以疾解职。岁余,卒,时年五十二追赠车骑将军、开府,谥曰献穆。珣神情朗悟,经史明,风流之美,公私所寄也。时事艰难,其崎岖九折,风霜备经,逼于嫌谤,才用不能尽。初,珣既与谢安有隙,在东闻安薨,便出京师,诣族弟王献之,曰:“吾欲哭谢公。”献之惊曰:“所望于法护”于是直前哭之甚恸法护,珣小字也。
《晋书·王珣传》,有删节)
【注释】①黑头公:头发还是黑的,便已位列三公的人。指一个人年少时即有作为。
①其时温经略中夏,竟无宁岁,军中机务并委焉。
②征为尚书右仆射,领吏部,帝雅好典籍,珣与王恭等并以才学文章见于帝。
苏良嗣,京兆武功人。祖振,周宕州刺史,建威县侯。高宗时为周王府司马,王年少不法,良嗣数谏王,以法绳府官不职者,甚见尊惮。帝异之,选荆州长史。帝遣宦者采怪竹江南,将莳上苑。宦者所过纵暴,还过荆州,良嗣囚之,因上疏切谏,称:“远方求珍异以疲道路,非圣人抑己爱人之道。又小人窃弄威福,以亏皇明。”言甚切直。疏奏,高宗下诏慰勉,遠令弃竹于江中。徙雍州 , 时韦安石举明经,调乾封尉,良嗣器之。关内饥,人相食,良嗣政上严,每盗发,三日内必擒,号称神明。垂拱初,迁工部尚书,拜纳言,封温国公,留守西京,赏遇尤渥。尚方监裴匪躬案诸苑,建言鬻果蔬,储利佐公上。良嗣曰:“公仪休一诸侯相,拔葵去织,未闻天子卖果蔬与人争利。”遂止。迁文昌左相、同凤阁鸾台三品。遇薛怀义于朝,怀义偃蹇,良嗣怒,叱左右批其颊,曳去。武后闻之,戒曰:“第出入北门,彼南衙宰相行来,毋犯之。”永昌元年,安石迁雍州司兵参军。良嗣当国,谓安石曰:“大才当大用,徒劳州县可乎?”荐于武后,擢膳部员外郎。载初元年,罢左相,加特进,仍知政事。与韦方质素不平,方质坐事诛,引逮之。后辨其非,良嗣悸,谢不能兴,舆还第,卒,年八十五。诏百官往吊,赠开府仪同三司、益州都督。始良嗣为洛州长史坐僚婿累下徙冀州刺史其人往谢良嗣色泰定日不用有累在荆州时,州有河东寺,本萧餐为兄河东王所建,良嗣曰:“江、汉间何与河东乎?”奏易之,而当世恨其少学云。
(选自《新唐书·苏良嗣传》)
①王年少不法,良嗣数谏王,以法绳府官不职者,甚见尊惮。
②遇薛怀义于朝,怀义偃蹇,良嗣怒,叱左右批其颊,曳去。
外大母赵太夫人行状
袁宗道
天乎,天乎!何乃遽以吾外大母逝耶!悲哉!不肖宗道,稚年丧母,外大母每见不肖,辄泪涔涔下,且泣且拊曰:“儿饥否?将无寒乎?”辄取衣食衣食之。故不肖即茕然弱子乎,无殊乎在母膝下也。今壮矣,而外大母何在耶?悲哉,悲哉!
太夫人姓赵氏,其先江陵人,景泰间徙公安,遂占籍。四传为处士文深,赠中宪东谷公与处士同里闬,雅相欢也,因悉太夫人勤慎状,曰:“是真我家妇。”遂命方伯公委禽焉。赠中宪公性嗜饮,日偕诸酒人游,顾以生计萧疏,不无阻酣畅也。自有妇卜太夫人,而甘滑盈几,取办咄嗟。诸故酒人惊相语:“前从夫夫饮,且少鲑菜耳,今何突致此衎衎者?”遍视其囷箧而索然若故,然后乃知太夫人啬腹龟手适舅姑,心力竭矣。无何,姑钱恭人婴疾且亟,则尽斥鞶珥授方伯公,俾迎医,医无问遐近。恭人不食,外大母亦绝噉。恭人不起,而太夫人哀可知也。即逮今五十余年,而语及辄涕。居尝语子:“吾今裕,故能施耳,不若先姑贫而好施也。若所以有兹日,微先姑之德不及此,子孙无忘先姑哉!”
乙卯,方伯公领乡书,丙辰成进士,己未官比部郎。太夫人相从京师,为置侧室高,礼训慈育,闺内穆如。居四年,不置一鲜丽服。丙寅,方伯公佥宪江西,时长宪者喜敲扑,公庭号楚声不绝。太夫人闻之,戚然曰:“彼盛怒易解耳,而生命难续,且若之何以人灼骨之痛,博己一快也?”方伯公为之改容曰:“请佩此言当韦。”戊寅,方伯公以大参备兵通、泰,寻由河工超迁河南右辖。未几,转左。日夜期会簿书间,力渐耗。太夫人时时风方伯公:“且休矣!即不能爇琴燔鹤以饱,夫岂其无双田之毛,东湖之水?”方伯公曰:“所谓拂衣者难妻孥也,汝若是又奚难!”而癸未需次调补,竟请告归,从太夫人意也。居尝语诸子曰:“尔父累俸,稍拓田庐,然不尽与尔曹,而推以赡族,亦惟是念祖父之余,不可专食也。尔当识此意附谱后,绝孙曾他肠,令吾族人得世世食此土,不亦美乎!”其平居语识大义类若此。
不肖宗道,甥也,义不敢饰吾外大母之行,然亦不敢隐也。惟慨惠之铭,以肉百年骨,则家舅氏厚幸,宗道厚幸。
(选自《白苏斋类集》,有删节)
①无何,姑钱恭人婴疾且亟,则尽斥鞶珥授方伯公,俾迎医,医无问遐近。
②尔当识此意附谱后,绝孙曾他肠,令吾族人得世世食此土,不亦美乎!
答韦中立论师道书(节选)
柳宗元
二十一日,宗元白:辱书云,欲相师。仆道不笃,业甚浅近,环顾其中,未见可师者。虽常好言论,为文章,甚不自是也。不意吾子自京师来蛮夷间,乃幸见取。仆自卜固无取,假令有取,亦不敢为人师。为众人师且不敢,况敢为吾子师乎?
孟子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由魏晋氏以下,人益不事师。今之世,不闻有师,有辄哗笑之,以为狂人。独韩愈奋不顾流俗,犯笑侮,收召后学,作《师说》,因抗颜而为师。世果群怪聚骂,指目牵引,而增与为言辞。愈以是得狂名,居长安,炊不暇熟,又挈挈而东,如是者数矣。
屈子赋曰:“邑犬群吠,吠所怪也。”仆往闻庸、蜀之南,恒雨少日,日出则犬吠,予以为过言。前六七年,仆来南,二年冬,幸大雪逾岭被南越中数州。数州之犬,皆苍黄吠噬,狂走者累日,至无雪乃已,然后始信前所闻者。今韩愈既自以为蜀之日,而吾子又欲使吾为越之雪,不以病乎?非独见病,亦以病吾子。然雪与日岂有过哉?顾吠者犬耳。度今天下不吠者几人,而谁敢炫怪于群目,以召闹取怒乎?
①愈以是得狂名,居长安,炊不暇熟,又挈挈而东,如是者数矣。
②然雪与日岂有过哉?顾吠者犬耳。
①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②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忱何惧?”
③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④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⑤子曰:“君子求诸已,小人求诸人。”
如会同,端章甫()
风乎舞雩 ()
三子者出,曾皙后 ()
鼓瑟希 ()
可使有勇 ()
赵太后新用事,秦急攻之。赵氏求救于齐,齐曰:“必以长安君为质,兵乃出。”太后不肯,大臣强谏。太后明谓左右:“有复言令长安君为质者,老妇必唾其面。”
左师触龙愿见。太后盛气而揖之。入而徐趋,至而自谢,曰:“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不得见久矣,窃自恕。恐太后玉体之有所郄也,故愿望见。”太后曰:“老妇恃辇而行。”曰:“日食饮得无衰乎?”曰:“恃粥耳。”曰:“老臣今者殊不欲食,乃自强步,日三四里,少益嗜食,和于身。”曰:“老妇不能。”太后之色少解。
左师公曰:“老臣贱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窃爱怜之。愿令补黑衣之数,以卫王宫,没死以闻。”太后曰:“敬诺。年几何矣?”对曰:“十五岁矣。虽少,愿及未填沟壑而托之。”太后曰:“丈夫亦爱怜其少子乎?”对曰:“甚于妇人。”太后曰:“妇人异甚。”对曰:“老臣窃以为媪之爱燕后贤于长安君。”曰:“君过矣,不若长安君之甚。”左师公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为之泣,念悲其远也,亦哀之矣。已行,非弗思也,祭祀必祝之,祝曰:‘必勿使反。’岂非计久长,有子孙相继为王也哉?”太后曰:“然。”
左师公曰:“今三世以前,至于赵之为赵,赵王之子孙侯者,其继有在者乎?”曰:“无有。”曰:“微独赵,诸侯有在者乎?”曰:“老妇不闻也。”“此其近者祸及身远者及其子孙岂人主之子孙则必不善哉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器多也。今媪尊长安君之位,而封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一旦山陵崩 , 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老臣以媪为长安君计短也,故以为其爱不若燕后。”太后曰:“诺。恣君之所使之。”于是为长安君约车百乘质于齐,齐兵乃出。
子义闻之曰:“人主之子也,骨肉之亲也,犹不能恃无功之尊,无劳之奉,以守金玉之重也,而况人臣乎!”
(节选自《战国策·赵策四》)
①老臣以媪为长安君计短也,故以为其爱不若燕后。
②夫晋,何厌之有?既东封郑,又欲肆其西封,若不阙秦,将焉取之?
唐临,京兆长安人,周内史瑾孙也。其先自北海徙关中。伯父令则,开皇末为左庶子,坐谄事太子勇诛死。临少与兄皎俱有令名。出为万泉丞。县有轻囚十数人,会春暮时雨,临白令请出之,令不许。临曰:“明公若有所疑,临请自当其罪。”令因请假,临召囚悉令归家耕种,与之约,令归系所。囚等皆感恩贷,至时毕集诣狱,临因是知名。再迁侍御史,奉使岭外,按交州刺史李道彦等申叩冤系三千余人。累转黄门侍郎,加银青光禄大夫。俭薄寡欲,不治第宅,服用简素,宽于待物。尝欲吊丧,令家童自归家取白衫,家童误将余衣,惧未敢进。临察知之,使召谓曰:“今日气逆,不宜哀泣,向取白衫,且止之也。”又尝令人煮药失制,潜知其故,谓曰:“阴暗不宜服药,宜即弃之。”竟不扬言其过,其宽恕如此。高宗即位,检校吏部侍郎。其年,迁大理卿。高宗尝问临在狱系囚之数,临对诏称旨,帝喜日:“朕昔在东宫,卿已事朕,朕承大位,卿又居近职,以畴昔相委,故授卿此任。然为国之要在于刑法法急则人残法宽则失罪务令折中称朕意焉”高宗又尝亲录死囚,前卿所断者号叫称冤,临所入者独无言。帝怪问状,囚曰:“罪实自犯,唐卿所断,既非冤滥,所以绝意耳。”帝叹息良久日:“为狱者不当如此耶!”永徽元年,为御史大夫。寻迁刑部尚书,加金紫光禄大夫,复历兵部、度支、吏部三尚书。显庆四年,坐事贬为潮州刺史,卒官,年六十。
(节选自《旧唐书·唐临传》,有删改)
①尝欲吊丧,令家童自归家取白衫,家童误将余衣,惧未敢进。
②高宗又尝亲录死囚,前卿所断者号叫称冤,临所入者独无言。
刘知俊,字希贤,徐州沛人也。少事时溥,溥与粱相攻,知俊与其麾下二千人降梁,太祖以为左开道指挥使。知俊姿貌雄杰,能被甲上马,轮剑入敌,勇出诸将。当是时,刘开道名重军中。历海、怀、郑三州刺史,从破青州,以功表匡国军节度使。
邠州杨崇本以兵六万攻雍州,屯于美原。是时,太祖方与诸将攻沧州,知俊不俟命,与康怀英等击败崇本,斩馘二万,获马三千匹,执其偏裨百人。李思安为夹城攻潞州,久不下,太祖罢思安,拜知俊行营招讨使,未至潞,夹城已破,徙西路行营招讨使,败邪、岐兵于幕谷。是时,延州高万兴叛杨崇本降梁,太祖遣知俊会万兴,攻下丹、延、鄜、坊四州,加检校太尉兼侍中,封大彭郡王。知俊功益高,太祖性多猜忌,屡杀诸将,王重师无罪见杀,知俊益惧,不自安。太祖已下鄜坊,遣知俊复攻邠州,知俊以军食不给未行。
太祖幸河中,使宣徽使王殷召知俊。其弟知浣为亲军指挥使,间遣人告知俊以不宜来。知俊遂叛,臣于李茂贞,以兵攻雍、华,执刘捍送于凤翔。太祖使人谓知俊曰:“朕待卿至矣,何相负邪?”知俊报曰:“王重师不负陛下而族灭,臣非背德,但畏死尔!”太祖复使语曰:“朕固知卿以此吾诛重师乃刘捍误我致卿至此吾岂不恨之邪今捍已死,未能塞责。”知俊不报,以兵断潼关。
太祖遣刘鄩、牛存节攻知俊,知俊遂奔于茂贞,茂贞地狭,无以处之,使之西攻灵武。韩逊告急,太祖遣康怀英、寇彦卿等攻邠宁以牵之。知俊大败怀英于升平,杀梁将许从实。茂贞大喜,以知俊为泾州节度使,使攻兴元,取兴、凤,围西县。已而茂贞左右忌知俊功,以事间之,茂贞夺其军。知俊乃奔于蜀,王建以为武信军节度使,使返攻茂贞,取秦、凤、阶、成四州。建虽待知俊甚厚,然亦阴忌其材,尝谓左右曰:“吾老矣,吾且死,知俊非尔辈所能制,不如早图之!”而蜀人亦共嫉之。知俊为人色黑,而其生岁在丑。建之诸子,皆以“宗”、“承”为名,乃于里巷构为谣言曰:“黑牛出圈棕绳断。”建益恶之,遂见杀。
(选自《新五代史》卷第四十四,有删改)
①建虽待知俊甚厚,然亦阴忌其材,尝谓左右曰:“吾老矣,吾且死,知俊非尔辈所能制,不如早图之!”。
②建之诸子,皆以“宗”、“承”为名,乃于里巷构为谣言曰:“黑牛出圈棕绳断。”建益恶之,遂见杀。
贺,字长吉,郑王之孙也。七岁能辞章,名动京邑。韩愈、皇甫湜览其作,奇之而未信,曰:“若是古人,吾曹或不知,是今人,岂有不识之理?”遂相过其家,使赋诗。贺总角荷衣而出,欣然承命,旁若无人,援笔题曰《高轩过》。二公大惊,以所乘马命联镳而还,亲为束发。
贺父名晋肃,不得举进士,公(指韩愈)为著《讳辩》一篇。后官至太常寺奉礼郎。贺为人纤瘦,通眉,长指爪,能疾书。旦日出,骑弱马,从平头小奴子,背古锦囊,遇有所得,书置囊里。凡诗不先命题,及暮归,太夫人使婢探囊中,见书多,即怒曰:“是儿要呕出心乃已耳!”上灯,与食,即从婢取书,研墨叠纸足成之,非大醉吊丧,率如此。
贺诗稍尚奇诡,组织花草,片片成文,所得皆惊迈,绝云翰墨味畦径,时无能效者。乐府诸诗,云韶众工,谐于律吕。尝叹曰:“我年二十不意,一生愁心,谢如梧叶矣。”忽疾笃,恍惚昼见人绯衣驾赤虬腾下,持一版书,若太古雷文,曰:“上帝新作白玉楼成,立召君作记也。”贺叩头辞,谓母老病;其人曰:“天上比人间差乐,不苦也。”居顷,窗中勃勃烟气,闻车声甚速,遂绝。死时才二十七,莫不怜之。李藩缀集其歌诗,因托贺表兄访所遗失,并加点窜,付以成本。弥年绝迹。乃诘之,曰:“每恨其傲忽,其文已焚之矣“今存十之四五。杜牧为序者五卷,今传。
孟子曰:“其进锐者其退速。”信然。贺天才俊拔,弱冠而有极名。天夺之速岂吝也耶若少假行年涵养盛德观其才不在古人下矣。今兹惜哉!
(选自《唐才子传·李贺》)
[注]郑王:李亮,唐高祖李渊的从父,隋朝时任海州刺史,高祖武德初年封郑王。
①即从婢取书,研墨叠纸足成之,非大醉吊丧,率如此。
②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
(《兰亭集序》)
③《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
(《史记选读》)
萧振,字德起,温州平阳人。稍长,能自谋学。尝奉父命董农役陇亩,手不释卷,其师谓其父曰:“此儿远大器也。”未冠,游郡庠,既冠,升太学。时有号“三贤”者,推振为首。登政和八年进士第。调婺州兵曹兼功曹。振妇翁许景衡以给事中召,振祝之曰:“公至朝幸勿见荐。”景衡询其故,振曰:“今执政多私其亲,愿为时革弊,”景衡然之。时盗贼所在猖獗,婺卒扬言欲叛以应贼,官吏震恐。振选诸邑士兵强勇者几千人,日习武以备,蓄异谋者稍惧。有一兵官素得军士心,守疑而罢之,群卒数百人被甲挺刃,斩仪门入。振闻即往,群卒皆罗拜呼曰:“某等屈抑,愿兵曾理之。”振使之言,厉色叱曰:“细事耳。车驾南巡,大兵咫尺,汝速死耶!可急释械,当为汝言。”众拜谢而去。以执政荐召对,拜监察御史。明年冬,以亲老乞补外,章七上,不许。后改兵部 , 除徽猷阁待制、知湖州。陛辞,奏曰:“国家讲和,恐失诸将心,宜遣使抚谕,示以朝廷息兵宽民意。虽两国通好,战御之备宜勿弛。”帝曰:“卿欲奉亲求便,岂不知朕有亲哉?”振曰:“臣之亲所系者一夫也,陛下之亲所系者天下也。陛下以天下为心,圣孝愈光矣。”帝叹其忠。明年,诏除敷文阁待制、知成都府。振至,一切以宽治。或问其故,振曰:“承纵弛,革之当严,今继苛劾,非宽则民力瘁矣。”卒于成都府治,年七十二。振死之日,民无老稚,相与聚哭于道。遗表至,帝悼惜之,赙银五百两、绢五百匹,赠四官,振好奖善类,端人正士多所交识,其间有卓然拔出者,迄为名臣。振居濒江自父徽时见过客与掌渡者争多溺死振造大舟佣工以济人感其德相与名其江为萧家渡云有文集二十卷。
(节选自《宋史·萧振传》)
①景衡询其故,振曰:“今执政多私其亲,愿为时革弊。”景衡然之。
②振好奖善类,端人正士多所交识,其间有卓然拔出者,迄为名臣。
材料一:魏征,字玄成,魏州曲城人。少孤,落魄,弃赀产不营,有大志,通贯书术。隋乱,诡为道士。武阳郡丞元宝藏举兵应魏公李密,以征典书檄。密得宝藏书辄称善既闻征所为促召之征进十策说密不能用。时李勣尚为密守,征与书曰:始魏公起叛徒,振臂大呼,众数十万,威之所被半天下,然而一败不振,卒归唐者,固知天命有所归也。今君处必争之地,不早自图,则大事去矣!主力得书,遂定计归。会窦建德陷黎阳,获征,伪拜起居舍人。建德败,与裴矩走入关,隐太子①引为洗马。征见秦王②功高,阴劝太子早为计。太子败,王责谓曰:“尔阋吾兄弟,奈何?”答曰:“太子蚤从征言,不死今日之祸。王器其直,无恨意。”即位,拜谏议大夫,封钜鹿县男。左右有毁征阿党亲戚者,帝使温彦博按讯,非是,然俾彦博行让征。征见帝,顿首曰:“愿陛下俾臣为良臣,毋俾臣为忠臣。”帝曰:“忠、良异乎?”曰:“良臣,稷、契、咎陶也;忠臣,龙逢、比干也。良臣,身荷美名,君都显号,子孙傅承,流祚无疆;忠臣,己婴祸诛,君陷昏恶,丧国夷家,只取空名。此其异也。”帝曰:“善。”贞观三年,以秘书监参豫朝政。十年,为侍中。尚书省滞讼不决者,诏征平治。征不素习法,但存大体,处事以情,人人悦服。进左光禄大夫、郑国公。多病,辞职,帝不肯。征恳请,数却愈牢。乃拜特进,知门下省事,诏朝章国典,参议得失。
(节选自《新唐书·魏征传》)
【注释】①隐太子:李建成②秦王:李世民
材料二:凡百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忧而道著,功成而德衰,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岂其取之易守之难乎?昔取之而有余,今守之而不足,何也?夫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竭诚则吴、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虽董之以严刑,振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车朽索,其可忽乎?
(节选自《谏太宗十思疏》)
①左右有毁征阿党亲戚者,帝使温彦博按讯,非是,然俾彦博行让征。
②虽董之以严刑,振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
辛弃疾字幼安,齐之历城人。时虞允文当国 , 帝锐意恢复,弃疾因论南北形势及晋汉人才,持论劲直。以讲和方定,议不行。
留守叶衡雅重之。衡入相,力荐弃疾慷慨有大略,召见。寻知潭州兼湖南安抚。申饬州县以惠养元元为意有违法贪冒者使诸司各扬其职无徒按举小吏以应故事自为文过之地诏奖谕之复奏疏乞创飞虎军。诏委以规画,乃度马殷营垒故基,起盖砦橱,招步军二千人,马军五百人。先以缗钱五万于广西买马五百匹,诏广西安抚司岁带买三十匹。时枢府有不乐之者,数沮挠之,弃疾行愈力,卒不能夺。经度费巨万计,弃疾善幹旋,事皆立办。议者以聚敛闻,降御前金字牌,俾日下住罢,弃疾受而藏之,出责监办者,期一月飞虎营栅成,违坐军制。如期落成,开陈本末,绘图缴进,上遂释然。时秋霖几月,所司言造瓦不易,问:“须瓦几何?”曰:“二十万。”弃疾曰:“勿忧。”令厢官自官舍神祠外,应居民家取沟檐瓦二十,不二日皆具,僚属叹伏。军成,雄镇一方,为江上诸军之冠。
时江右大饥,诏任责荒政。始至,榜通衢曰:“闭籴者配,强籴者斩。”次令尽出公家官钱银器,召吏民各举有干实者,量借钱物,连其责领运籴,不取子钱,期终月至城下发粜,于是连墙而至,其直身减,民赖以济。时信守谢源明乞米救助,幕属不从,弃疾曰:“均为赤子,皆王民也。”即以米舟十之三予信。帝嘉之,进一秩。以言者落职。
弃疾豪爽尚气节,识拔英俊,所交多海内知名士 , 弃疾尝同朱熹游武夷山,赋《九曲榷歌》。熹没,伪学禁方严。门生故旧至无送葬者,弃疾为文往哭之曰:“所不朽者,垂万世名。孰谓公死?凛凛犹生。”弃疾雅善长短句,悲壮激烈。有《稼轩集》行世。咸淳间,史馆校勘谢枋得过弃疾墓旁僧舍,有疾声大呼于堂上,若鸣其不平,自昏暮至三鼓不绝声,枋得秉烛作文,旦且祭之,文成而声始息。德佑初,枋得请于朝,加赠少师,谥忠敏。
(选自《宋史·辛弃疾传》)
①始至,榜通衢曰:“闭籴者配,强籴者斩。”
②弃疾豪爽尚气节,识拔英俊,所交多海内知名士。
③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沛公旦日从百余骑来见项王,至鸿门,谢曰:“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然不自意能先入关破秦,得复见将军于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将军与臣有郤。”项王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项王即日因留沛公与饮。项王、项伯东向坐;亚父南向坐,——亚父者,范增也;沛公北向坐;张良西向侍。范增数目项王,举所佩玉块以示之者三,项王默然不应。范增召项庄,谓曰:“君王为人不忍,若入前为寿,寿毕,请以剑舞,因击沛公于坐,杀之,不者,若属皆且为所虏。”庄则入为寿,拔剑起舞,项伯亦拔剑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庄不得击。
于是张良至军门见樊哙,哙即带剑拥盾入军门,交戟之卫士欲止不内樊哙侧其盾以撞卫士仆地哙遂入披帷西向立瞋目视项王头发上指目眦尽裂项王按剑而跽曰:“客何为者?”张良曰:“沛公之参乘樊哙者也。”樊哙曰:“夫秦王有虎狼之心,杀人如不能举,刑人如恐不胜,天下皆叛之。怀王与诸将约曰:‘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毫毛不敢有所近,封闭宫室,还军霸上,以待大王来,故遣将守关者,备他盗出入与非常也 , 劳苦而功高如此,未有封侯之赏,而听细说,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续耳。窃为大王不取也!”项王未有以应,曰:“坐。”樊哙从良坐。
坐须臾,沛公起如厕,因招樊哙出。沛公曰:“今者出,未辞也,为之奈何?”樊哙曰:“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辞为?”于是遂去。乃令张良留谢。沛公则置车骑,脱身独骑,从郦山下,道芷阳间行。沛公谓张良曰:“从此道至吾军,不过二十里耳。度我至军中,公乃入。”
沛公已去,间至军中:张良入谢,曰:“沛公不胜杯杓,不能辞。谨使臣良奉白璧一双,再拜献大王足下,玉斗一双,再拜奉大将军足下。”项王则受璧,置之坐上。亚父受玉斗,置之地,拔剑撞而破之,曰:“唉!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
沛公至军,立诛杀曹无伤。
(选自《史记·项羽本纪》,有删改)
①故遣将守关者,备他盗出入与非常也。
②沛公则置车骑,脱身独骑,从郦山下,道芷阳间行。
文本一:
李斯者,楚上蔡人也。年少时,为郡小吏,见吏舍厕中鼠食不洁,近人犬,数惊恐之。斯入仓,观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于是李斯乃叹曰:“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乃从荀卿学帝王之术。学已成,度楚王不足事,而六国皆弱,无可为建功者,欲西入秦。辞于荀卿曰:“斯闻得时无怠,今万乘方争时,游者主事。今秦王欲吞天下,称帝而治,此布衣驰骛之时而游说者之秋也。处卑贱之位而计不为者,此禽鹿视肉,人面而能强行者耳。故诟莫大于卑贱,而悲莫甚于穷困。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恶利,自托于无为,此非士之情也。故斯将西说秦王矣。”
至秦,会庄襄王卒,李斯乃求为秦相文信侯吕不韦舍人;不韦贤之,任以为郎。李斯因以得说秦王。秦王乃拜斯为长史听其计阴遣谋士赍持金玉以游说诸侯诸侯名士可下以财者厚遗结之不肯者利剑刺之 离其君臣之计,秦王乃使其良将随其后。秦王拜斯为客卿。
会韩人郑国来间秦,以作注溉渠,已而觉。秦宗室大臣皆言秦王曰:“诸侯人来事秦者,大抵为其主游间于秦耳,请一切逐客。”李斯议亦在逐中。斯乃上书劝谏。秦王遂除逐客之令,复李斯官,卒用其计谋。官迁廷尉。二十余年,竟并天下,尊主为皇帝 , 以斯为丞相。
(节选自司马迁《史记·李斯列传》有删改)
文本二:
臣闻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则士勇。是以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却宾客以业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谓“藉寇兵而赍盗粮”者也。
夫物不产于秦,可宝者多;士不产于秦,而愿忠者众。今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益仇,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
(节选自李斯《谏逐客书》)
①秦王欲吞天下,称帝而治,此布衣驰骛之时而游说者之秋也。
②夫物不产于秦,可宝者多;士不产于秦,而愿忠者众。
文段一:
其后秦伐赵,拔石城。明年复攻赵,杀二万人。秦王使使者告赵王,欲与王为好,会于西河外渑池。赵王畏秦,欲毋行。廉颇蔺相如计曰:“王不行,示赵弱且怯也。”赵王遂行。相如从。 廉颇送至境,与王诀曰:“王行,度道里会遇之礼毕,还,不过三十日。三十日不还,则请立太子为王,以绝秦望。”王许之。遂与秦王会渑池。秦王饮酒酣,曰:“獉寡獉人窃闻赵王好音,请奏瑟。” 赵王鼓瑟。秦御獉史獉前书曰:“某年月日,秦王与赵王会饮,令赵王鼓瑟。”蔺相如前曰:“赵王窃闻秦王善为秦声,请奉盆缶秦王,以相娱乐。”秦王怒,不许。于是相如前进缶,因跪请秦王。 秦王不肯击缶。相如曰:“五步之内,相如请得以颈血溅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张目叱之,左右皆靡。于是秦王不怿,为一击缶。相如顾召赵御史书曰:“某年月日,秦王为赵王击缶。”秦之群臣曰:“请以赵十五城为秦王寿。”蔺相如亦曰:“请以秦之咸阳为赵王寿。”秦王竟酒,终不能加胜于赵。赵亦盛设兵以待秦,秦不敢动。
(节选自司马迁《廉颇蔺相如列传》)
文段二:
兵去邯郸三十里,而令军中曰:“有以军事谏者死。”秦军军武安西,秦军鼓噪勒兵,武安屋瓦尽振。军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赵奢立斩之。坚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复益增垒。秦间来入,赵奢善食而遣之。间以报秦将,秦将大喜曰:“夫去国三十里而军不行,乃增垒,阏与非赵地也。”赵奢既已遣秦间,卷甲而趋之,二日一夜至,令善射者去阏与五十里而军。军垒成,秦人闻之,悉甲而至。军士许历请以军事谏赵奢曰内之历曰秦人不意赵师至此其来气盛将军必厚集其阵以待之不然必败。奢曰:“请受令。”许历曰:“请就盺质之诛。”奢曰:“胥后令邯郸。” 历复请谏,曰:“先据北山上者胜,后至者败。”奢许诺,即发万人趋之。秦兵后至,争山不得上, 赵奢纵兵击之,大破秦军。秦军解而走,遂解阏与之围而归。惠文王赐獉奢号为马服君,以许历为国尉。奢于是与廉颇、蔺相如同位。后四年,惠文王獉卒,子孝成王立。
(节选自司马迁《廉颇蔺相如列传》)
①秦王使使者告赵王,欲与王为好,会于西河外渑池。赵王畏秦,欲毋行。
②赵奢既已遣秦间,卷甲而趋之,二日一夜至,令善射者去阏与五十里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