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
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
材料二: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
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①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注】①襁(qiǎng):背负小孩所用的布兜子。
其后秦伐赵,拔石城。明年复攻赵,杀二万人。秦王使使者告赵王,欲与王为好,会于西河外渑池。赵王畏秦,欲毋行。廉颇蔺相如计曰:“王不行,示赵弱且怯也。”赵王遂行。相如从。廉颇送至境,与王诀曰:“王行,度道里会遇之礼毕,还,不过三十日。三十日不还,则请立太子为王,以绝秦望。”王许之。遂与秦王会渑池。
秦王饮酒酣,曰:“寡人窃闻赵王好音,请奏瑟。”赵王鼓瑟。秦御史前书曰:“某年月日”秦王与赵王会饮,令赵王鼓瑟。”蔺相如前曰:“赵王窃闻秦王善为秦声,请奉盆缶秦王,以相娱乐。秦王怒,不许。于是相如前进缶,因跪请秦王。秦王不肯击缶。相如曰:“五步之内,相如请得以颈血溅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张目叱之,左右皆靡。于是秦王不怿,为一击缶。相如顾召赵御史书曰:“某年月日,秦王为赵王击缶。”秦之群臣曰:“请以赵十五城为秦王寿。”蔺相如亦曰:“请以秦之成阳为赵王寿。”
秦王竟酒,终不能加胜于赵。赵亦盛设兵以待秦,秦不敢动。
既罢,归国,以相如功大,拜为上卿,位在廉颇之右。
①王不行,示赵弱且怯也。
②于是秦王不怿,为一击缶。
舜禹之事
(唐)柳宗元
魏公子丕,由其父得汉禅。还自南郊,谓共人曰:“舜、禹之事,吾知之矣。”由丕以来皆笑之。
柳先生曰:丕之言若是可也。吾见笑者之不知言,未见丕之可笑者也。
凡易姓授位,公与私,仁与强,其道不同;而前者忘,后者系① , 其事同。使以尧之圣一日得舜而与之天下能乎吾见小争于朝大争于野共为乱尧无以已之。何也?尧未忘于人,舜未系于人也。尧知其道不可,退而自忘;舜知尧之忘己而系舜于人也,进而自系。舜举十六族,去四凶族,使天下咸得其人:命二十二人,兴五教,立礼刑,使天下咸得其理;合时月,正历数,齐律、度、量、权衡,使天下咸得其用。积十余年,人曰:“明我者舜也,齐我者舜也,资我者舜也。”天下之在位者,皆舜之人也。而尧隤然,聋其聪,昏其明,愚其圣。人曰:“往之所谓尧者果乌在哉?”或曰“耄矣”,曰“匿矣”。又十余年,其思而问者加少矣。至于尧死,天下曰:“久矣,舜之君我也。”夫然后能楫让受终于文祖。舜之与禹也亦然,禹旁行天下,功系于人者多,而自忘也晚。益之自系亦犹是也,而启贤闻于人,故不能。夫其始系于人也厚,则其忘之也迟。不然,反是。
汉之失德久矣,其不系而忘也甚矣。宦、董、袁、陶之贼生人盈矣,丕之父攘祸以立强,积三十余年,天下之主,曹氏而已,无汉之思也。丕嗣而禅,天下得之以为晚,何以异夫舜、禹之事耶?然则汉非能自忘也,其事自忘也;曾氏非能自系也,其事自系也。公与私,仁与强,其道不同,其忘而系者,无以异也。尧、舜之忘,不使如汉,不能授舜、禹;舜、禹之系,不使如曹氏,不能受之尧、舜。然而世徒探其情而笑之,故曰:笑其言者非也。
问者曰:“尧崩,天下若丧考妣,四海遏密八音三载。子之言忘若甚然,是可不可欤?”曰:是舜归德于尧,史尊尧之德之辞者也。尧之老更一世矣,德乎尧者,盖已死矣,幼而存者,尧不使之思也。不若是,不能与人天下。
【注释】①忘:遗忘:系:拥护。
使 以 尧 之 圣 一 日 得 舜 而 与 之 天 下 能 乎 吾 见 小 争 于 朝 大 争 于 野 其 为 乱 尧 无以 已 之
①人曰:“往之所谓尧者果乌在哉?”或曰“耄矣”,曰“匿矣”。
②不若是,不能与人天下。
颜真卿,字清臣,秘书监师古五世从孙。少孤 , 母殷躬加训导。既长,博学,工辞章,事亲孝。
开元中,举进士,又擢制科。调醴泉尉。再迁监察御史 , 使河、陇。时五原有冤狱久不决,天且旱,真卿辨狱而雨,郡人呼“御史雨”。复使河东,劾奏朔方令郑延祚母死不葬三十年,有诏终身不齿,闻者耸然。迁殿中侍御史。时御史吉温以私怨构中丞宋浑,谪贺州,真卿曰:“奈何以一时忿,欲危宋璟后乎?”宰相杨国忠恶之,讽中丞蒋冽奏为东都采访判官,再转武部员外郎。国忠终欲去之,乃出为平原太守。
安禄山逆状牙孽,真卿度必反,阳托霖雨,增陴浚隍,料才壮,储廥廪。日与宾客泛舟饮酒,以纾禄山之疑。果以为书生,不虞也。禄山反,河朔尽陷,独平原城守具备,使司兵参军李平驰奏。玄宗始闻乱,叹曰:“河北二十四郡,无一忠臣邪?”及平至,帝大喜,谓左右曰:“朕不识真卿何如人,所为乃若此!”
李希烈陷汝州,卢杞乃建遣真卿:“四方所信,若往谕之,可不劳师而定。”诏可,公卿皆失色。李勉以为失一元老,贻朝廷羞,密表固留。至河南,河南尹郑叔则以希烈反状明,劝不行,答曰:“君命可避乎?”既见希烈宣诏旨希烈养子千余拔刃争进诸将皆慢骂将食之真卿色不变希烈乃拘真卿守以甲士掘方丈坎于廷传将坑之。兴元后,王师复振,贼虑变,遣将辛景臻、安华至其所,积薪于廷曰:“不能屈节,当焚死。”真卿起赴火,景臻等遽止之。希烈弟希倩坐朱泚诛,希烈因发怒,使阉奴等害真卿,曰:“有诏。”真卿再拜。奴曰:“宜赐卿死。”曰:“老臣无状,罪当死,然使人何日长安来?”奴曰:“从大粱来。”骂曰:“乃逆贼耳,何诏云!”遂缢杀之,年七十六。嗣曹王皋闻之,泣下,三军皆恸,因表其大节。淮、蔡平,子頵、硕护丧还,帝废朝五日,赠司徒,谥文忠,赙布帛米粟加等。
真卿立朝正色,刚而有礼,非公言直道,不萌于心。天下不以姓名称,而独曰鲁公。善正、草书 , 笔力遒婉,世宝传之。
(节选自《新唐书·颜真卿传》,有删改)
①②日与宾客泛舟饮酒,以纾禄山之疑。果以为书生,不虞也。
②诏可,公卿皆失色。李勉以为失一元老,贻朝廷羞,密表固留。
乐运,字承业,南阳清阳人。运少好学,涉猎经史。年十五而江陵灭,随例迁长安。其亲属等多被籍没,运积年为人佣保,皆赎免之。事母及寡嫂甚谨,由是以孝闻。梁故都官郎琅邪王澄美之,次其行事为《孝义传》。性方直,未尝求媚于人。为露门学士。前后犯颜屡谏武帝,多被纳用。建德二年,除万年县丞。抑挫豪右,号称强直。武帝嘉之,特许通籍,事有不便于时者,令巨细奏闻。
武帝尝幸同州,召运赴行在所。既至,谓日:“卿言太子如何人?”运日:“中人也。”时齐王宪以下并在帝侧,帝顾谓宪等日:“百官佞我,皆云太子聪明睿智,唯运云中人,方验运之忠直耳。”于是因问运中人之状。运对曰班固以齐桓公为中人管仲相之则霸竖貂辅之则乱可与为善亦可与为恶也帝曰我知之矣遂妙选宫官以匡弼之。
及武帝崩,宣帝嗣位,葬讫,诏天下公除①。运上疏日:“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先王制礼,安可诬之。”书奏,帝不纳。自是德政不修,而昏暴滋甚。运乃舆榇②诣朝堂,陈帝八失。帝大怒,将戮之。内史元严谏,因而获免。翌日,帝颇感悟,召运谓之日:“朕昨夜思卿所奏,实是忠臣。”乃赐御食以赏之。朝之公卿,初见帝甚怒,莫不为运寒心。后见获赏,又皆相贺,以为幸免兽口。
内史郑译常以私事请托,运不之许,因此衔之。及隋文帝为丞相,译为长史,遂左迁运为广州滍阳令。开皇五年,转毛州高唐令。频历二县,并有声绩。运常愿处一谏官,从容讽议,而性讦直,为人所排抵,遂不被任用。乃发愤录夏、殷以来谏争事,集而部之,名曰《谏苑》。奏上之,隋文帝览而嘉焉。
(选自《北史·乐运传》,有删改)
【注释】①公除:指帝王身负国事之重,因公权宜礼制,除下丧服。②舆榇(chèn):载棺以随。
①武帝嘉之,特许通籍,事有不便于时者,令巨细奏闻。
②内史郑译常以私事请托,运不之许,因此衔之。
熊概,字元节,丰城人。幼孤,随母适胡氏,冒其姓。永乐九年进士 , 授御史。十六年,擢广西按察使。峒溪蛮大出掠,布政使议请靖江王兵遏之。概不可,曰:“吾等居方面,寇至无捍御,顾烦王耶?且寇必不至,戒严而已。”已而果然。久之,调广东。
洪熙元年正月,命以原官与布政使周干、参政叶春巡视南畿、浙江。初,夏原吉治水江南还,代以左通政赵居任,兼督农务。居任不恤民,岁以丰稔闻。成祖亦知其诬罔。既卒,左通政岳福继之,庸懦不事事。仁宗监国时,尝命概以御史署刑部 , 知其贤,故有是命。是年八月干还言有司多不得人土豪肆恶而福不任职宣宗召福还擢概大理寺卿与春同往巡抚南畿浙江设巡抚自此始。
浙西豪持郡邑短长为不法。海盐民平康暴横甚,御史捕之,遁去。会赦还,益聚党八百余人。概捕诛之。已,悉捕豪恶数十辈,械至京,论如法。于是奸宄帖息。诸卫所粮运不继,军乏食。概以便宜发诸府赎罪米四万二千余石赡军,乃闻于朝。帝悦,谕户部勿以专擅罪概。
概用法严,奸民惮之,腾谤书于朝。宣德二年,行在都御史劾概与春所至作威福,纵兵扰民。帝弗问,阴使御史廉之,无所得,由是益任概。明年七月赐玺书奖励。概亦自信,诸当兴革者皆列以闻。时屡遣部官至江南造纸、市铜铁。概言水涝民饥,乞罢之。
五年还朝,始复姓。亡何,迁右都御史,治南院事。行在都御史顾佐疾,驿召概代领其职,兼署刑部。九年十月录囚,自朝至日晏,未暇食,忽风眩卒。赐祭,给舟归其丧。
(节选自《明史•列传第四十七》)
①已,悉捕豪恶数十辈,械至京,论如法。
②帝弗问,阴使御史廉之,无所得,由是益任概。
陈蕃字仲举汝南平舆人也祖河东太守初仕郡举孝廉除郎中后遭母忧弃官行丧 , 服阕,刺史周景辟别驾从事,以谏争不合,投传而去。后公府辟举方正,皆不就。太尉李固表荐,征拜议郎,再迁为乐安太守,时,李膺为青州刺史,名有威政,属城闻风,皆自引去,蕃独以清绩留。郡人周璆,高洁之士。前后郡守招命莫肯至,唯蕃能致焉。字而不名,特为置一榻,去则县之 , 大将军梁冀威震天下,时遣书诣蕃,有所请托,不得通,使者诈求谒,蕃怒,笞杀之。坐左转修武令,稍迁,拜尚书。时,零陵、桂阳山贼为害,公卿议遣讨之,又诏下州郡,一切皆得举孝廉、茂才。蕃上疏驳之曰:“昔高祖创业,万邦息肩,抚养百姓,同之赤子。今二郡之民,亦陛下赤子也。致令赤子为害,岂非所在贪虐,使其然乎?宜严敕三府,隐核牧守令长,其有在政失和,侵暴百姓者,即便举奏,更选清贤奉公之人,能班宣法令情在爱惠者,可不劳王师,而群贼弭矣。又三署郎吏二千余人,三府掾属过限未除,但当择善而授之,简恶而去之。岂烦一切之诏,以长请属之路乎!”以此忤左右,故出为豫章太守。
(节选自《后汉书·陈蕃传》)
①字而不名,特为置一榻,去则县之。
②时遣书诣蕃,有所请托,不得通,使者诈求谒,蕃怒,笞杀之。
浔阳王(萧)大心,字仁恕。幼而聪朗,善属文。中大通四年,以皇孙封当阳公,邑一千五百户。大同元年,出为使持节、都督郢、南、北司、定、新五州诸军事、轻车将军、郢州刺史。时年十三太宗以其幼恐未达民情,戒之曰“事无大小,悉委行事,纤毫不须措怀。”大心虽不亲州务,发言每合于理,众皆惊服。七年,征为侍中、兼石头戍军事。太清元年,出为云麾将军、江州刺史。二年,侯景寇京邑。大心招集士卒,远近归之,众至数万,与上流诸军赴援宫阙。三年,城陷,上甲侯萧部南奔,宣密诏,加散骑常侍,进号平南将军。大宝元年,封寻阳王,邑二千户。初,历阳太守庄铁以城降侯景,既而又奉其母来奔,大心以铁旧将,厚为其礼,军旅之事,悉以委之,仍以为豫章内史。侯景数遣军西上寇抄,大心辄令铁击破之,贼不能进。时鄱阳王(萧)范率众弃合肥,屯于栅口,待援兵总集,欲俱进。大心闻之,遣要范西上,以湓城处之,廪馈甚厚,与戮力共除祸难。会庄铁据豫章反,大心令中兵参军韦约等将军击之,铁败绩,又乞降。鄱阳世子嗣先与铁游处因称其人才略从横且旧将也欲举大事当资其力若降江州必不全其首领嗣请援之范从之,乃遣将侯瑱率精甲五千往救铁,夜袭破韦约等营。大心闻之大惧,于是二籓衅起,人心离贰。景将任约略地至于湓城,大心遣司马韦质拒战,败绩。时帐下犹有勇士千余人,咸说曰:“既无粮储,难以守固。若轻骑往建州,以图后举,策之上者也。”大心未决,其母陈淑容曰:“即日圣御年尊,储宫万福,汝久奉违颜色,不念拜谒阙庭,且吾已老,而欲远涉险路,粮储不给,岂谓孝子?吾终不行。”因抚胸恸哭,大心乃止。遂与约和。二年秋,遇害,时年二十九。
(选自《梁书·浔阳王大心传》)
①大心闻之,遣要范西上,以湓城处之,廪馈甚厚,与戮力共除祸难。
②既无粮储,难以守固。若轻骑往建州,以图后举,策之上者也。
例句:风乎舞雩
环翠亭记
宋濂
①临川郡城之南有五峰,巍然耸起,如青芙蕖,鲜靓可爱。大姓许氏,世居其下。承平之时,有字仲孚者,尝承尊公之命,植竹万竿,( )构亭其中。当积雨初霁,晨光熹微,空明掩映,若青琉璃然。冲融于南北,洋溢乎西东。莫不绀联绿涵,无有亏欠。仲孚啸歌亭上,俨若经翠水之阳而待笙凤之临也。虞文靖公闻而乐之,曰:“足以抗清寥而冥尘襟。”乃以“环翠”题其额。
②至正壬辰之乱,烽火相连,亭及万竹皆毁。及逢真人龙飞,六合载清。仲孚挈妻孥自山中归,既完其阖庐,复构亭以还旧贯,竹之萌蘖亦丛丛然生凹,三年而成林。
③州之寿陵与其有连者,咸诣夫仲孚,举觞次第为寿。中有陈闻先生者,谓不可无以示后人。乃同仲孚来词林,请予为之记。
④呜呼!昔人有题名园记者,言亭榭之兴废,可以占时之盛衰。余初甚疑之,今征于仲孚,其言似不诬也。向者仲孚出入于兵车蹂践之间,朝兢暮惕,虽躯命不能自全。今得以安乎耕凿崇乎书诗。而于暇日,怡情景物之美,岂无其故哉?盖帝力如天,拨乱而反之正,四海致太平已十有余年矣。观仲孚熙熙以乐其生,则江右诸郡可知;江右诸郡如斯,则天下之广又从可知矣。是则斯亭之重构,非特为仲孚善继而喜,实可以卜世道之向治,三代之盛,诚可期也。予虽不文,故乐为天下道之,非止记一事而已。
(选自《明代小品集萃》有删节)
顾佐,字礼卿,太康人。建文二年进士除庄浪知县端阳日守将集官僚校射以佐文士难之持弓矢一发而中守将大服永乐初入为御史七年,成祖在北京,命吏部选御史之才者赴行在 , 佐预焉。迁江西按察副使,召为应天尹。刚直不挠,吏民畏服,人比之包孝肃。北京建,改尹顺天。权贵人多不便之,出为贵州按察使。宣德三年,刘观以贪被黜,杨士奇荐佐公廉有威,为京尹,政清弊革。帝喜,立擢右都御史,赐敕奖勉。命察诸御史不称者黜之,御史有缺,举送吏部补选。佐视事,即奏黜严暟、杨居正等二十人,谪辽东各卫为吏,降八人,罢三人;而举进士邓棨、国子生程富、教官方瑞等四十余人堪任御史。帝北巡,命偕尚书张本等居守。还复赐敕,令约束诸御史。于是纠黜贪纵,朝纲肃然。居岁余,奸吏奏佐受隶金,私遣归。帝密示士奇曰:“尔不尝举佐廉乎?”对曰:“中朝官俸薄,薪刍资之隶,遣隶半使出资免役。隶得归耕,官得资费,中朝官皆然,臣亦然。先帝知之,故增中朝官俸。”帝叹曰:“朝臣贫如此。”因怒诉者曰:“朕方用佐,小人敢诬之,必下法司治!”帝乃以吏状付佐曰:“汝自治之。”佐顿首谢,召吏言:“上命我治汝,汝改行,吾当贷汝。”帝闻之益喜,谓佐得大体,或告佐不理冤诉。帝曰:“此必重囚教之。”命法司会鞫,果千户臧清杀无罪三人当死,使人诬佐。帝曰:“不诛清,则佐法不行。”磔清于市。正统初,考察御史不称者十五人,降黜之。十一年九月卒。佐孝友,操履清白,性严毅。每旦趋朝,小憩外庐。百僚过者,皆折旋避之。入内直庐,独处小夹室,非议政不与诸司群坐。人称为“顾独坐”云。
(节选自《明史·列传第四十六》
①刘观以贪被黜,杨士奇荐佐公廉有威,为京尹,政清弊革。
②因怒诉者曰:“朕方用佐,小人敢诬之,必下法司治!”
仪卫先生行状
[清]方宗诚
先生讳东树,字植之,姓方氏。幼承家范,年十一,效范云,作《慎火树诗》,乡先辈咸叹异。长,学于姚惜抱先生,好为深湛浩博之思。四十以后不欲以诗文名世,研极义理,而最契朱子言。每日鸡鸣起,至漏数十下始就寝。严寒酷暑,精进靡间,枕上有疑,披衣省览;舟车尘土之间,忧戚病患之余,触事开悟,注时日以记。
先生少补县学生,锐然有用世志。凡礼、乐、兵、刑、河漕、水利、钱谷、开市、大经、大法,皆尝究心,曰“此安民之实用也。”然卒困诸生无所试。每逢国家大事必为远虑,与公卿交,尽言无隐。道光十一年,桐城大水,邑令杨大缙贪婪虐民,民大噪。令遂以民变诉大府,将调兵。先生在抚军邓公幕,急以身家保。抚军素敬信,事得寝。十八年客粤,时大臣请厉禁洋烟,下督抚议。先生著《匡民正俗对》,陈所以禁之之道,劝制军邓公复奏,不能从。英夷公司领事义律桀傲不受约,居省城夷馆。先生力劝制军杀之以绝祸本制军虑启衅谢不敏然终反复生变者义律也。方夷人跳梁,东南大帅多退避。先生时时痛心切齿,泣涕如雨,作《病榻罪言》,论制夷之策。遣人上之浙江军门,以时方议抚亦不用。
父展卿先生卒,先生客胡果泉抚军,所恸含敛未亲,誓没于外以自罚。将卒,犹遗命门人必薄敛。家贫,曾祖以降三世七丧未葬,先生内自疚,亲跋涉,卜兆①营葬毕,而后得安寝。又修族谱,立祠规。族戚、交游、门人中,有疾病患难者,忧戚至废寝食,与人言泪随声落。自奉极菲而遇人则厚,凶岁更减食饮以周困穷 , 盖至性醇笃如此。
遇事据理直论,或面折人非,以此颇为人所忮。老年,有与邑令谋欲致之狱者,先生不为动。所交尽当世宏才硕学,而尤重实行之士。韶州谭丽亭、同里许先生玉峰暗修无知者,先生推为君子之儒。
先生尝取蘧伯玉②五十知非,卫武公③耄而好学之意,以“仪卫”名轩,故学者称仪卫先生。
(选自《方宗诚集》,有删改)
【注】①卜兆:选择墓地。②蘧伯玉:春秋时卫国大夫,其人急于进取,善于改过。③卫武公:春秋时卫国国君,95岁时还广采箴谏。
①先生著《匡民正俗对》,陈所以禁之之道,劝制军邓公复奏,不能从。
②自奉极菲而遇人则厚,凶岁更减食饮以周困穷。
冯异字公孙,颍川父城人也。好读书,通《左氏春秋》《孙子兵法》。汉兵起,异以郡掾监五县,与父城长苗萌共城守,为王莽拒汉。光武略地颍川,攻父城不下,屯兵巾车乡。异间出行属县,为汉兵所执,时从兄孝从光武,因荐异。得召见。异曰:“有老母在城中,愿归据五城,以效功报德。”光武曰:“善”。异归,谓苗萌曰:“今诸将多暴横,独有刘将军所到不虏掠。观其言语举止,非庸人也,可以归身。”苗萌曰:“死生同命,敬从子计。”即开门奉牛酒迎。光武署异为主簿,苗萌为从事。光武自蓟东南驰,至饶阳无蒌亭,时天寒烈,众皆饥疲,异上豆粥;及至南宫,遇大风雨,入道傍空舍,异复进麦饭。因复度滹沱河,从破王郎,封应侯。异为人谦退不伐,行与诸将相逢,辄引车避道。进止皆有表识,军中号为整齐。每所止舍,诸将并坐论功,异常独屏树下,军中号曰“大树将军”。及破邯郸,乃更部分诸将,各有配隶。军士皆言愿属大树将军,光武以此多之。从平河北,诸将并劝光武即帝位,异遂与诸将定议上尊号。时赤眉暴乱三辅,乃遣异讨之。拜为征西大将军,与邓禹共攻赤眉。异使壮士变服与赤眉同,伏于道侧。伏兵卒起,衣服相乱,赤眉不复识别,众遂惊溃。追击,大破之。异久在外,人有章言异专制关中,威权至重,百姓归心。帝使以章示异。异上书谢曰:“臣充备行伍,过蒙恩私,位大将,爵通侯,受任方面,以立微功。见所示臣章,战栗怖惧。”诏曰:“将军之于国家,义为君臣,恩犹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惧意?”赐以珍宝衣帛。异稽首谢曰:臣今愿国家无忘河北之难小臣不敢忘巾车之恩后数引宴见定议图蜀留十余日令异妻子随异还西明年夏,与诸将攻落门,未拔,病发,薨于军,谥曰节侯。
(节选自《后汉书•冯异传》)
①异间出行属县,为汉兵所执,时从兄孝从光武,因荐异。
②异为人谦退不伐,行与诸将相逢,辄引车避道。
初,匈奴降者言:“月氏故居敦煌、祁连间,为强国。匈奴杀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余众遁逃远去,怨匈奴,无与共击之。”元朔三年,上募能通使月氏者,汉中张骞以郎应募,出陇西,径匈奴中,单于得之,留骞十余岁。骞得间亡,至大宛。大宛闻汉之饶财,欲通不得,见骞,喜,为发导译抵康居,传致大月氏。大月氏太子为王,既击大夏,分其地而居之,地肥饶,少寇,殊无报胡之心。骞留岁余,竟不能得月氏要领,乃还,欲从羌中归,复为匈奴所得。留岁余,会匈奴国内乱,骞乃与堂邑氏奴甘父逃归。骞初行时百余人,去十三岁,唯二人得还。张骞具为天子言西域诸国风俗。元鼎二年,浑邪王既降汉,汉兵击逐匈奴于幕北,西域道可通。于是张骞建言:“乌孙王昆莫本为匈奴臣,后兵稍强,不肯复朝事匈奴,匈奴攻不胜而远之。今单于新困于汉,而故浑邪地空无人。今诚以此时厚币赂乌孙招以益东居故浑邪之地与汉结昆弟其势宜听听则是断匈奴右臂也 既连乌孙,自其西大夏之属皆可招来而为外臣。”天子以为然,拜骞为中郎将 , 将三百人,赍全币帛直数千巨万,多持节副使,道可便,遣之他旁国。骞既至乌孙,昆莫见骞,礼节甚倨。骞谕指曰:“乌孙能东居故地,则汉遣公主为夫人,结为兄弟,共距匈奴,匈奴不足破也。”乌孙自以远汉,未知其大小;素服属匈奴日久,且又近之,其大臣皆畏匈奴,不欲移徙。骞因分遣副使使大宛、康居、大月氏、于阗及诸旁国。是岁骞还,后岁余,骞所遣使通大夏之属者皆颇与其人俱来,于是西域始通于汉矣。乌孙王既不肯东还,汉乃于浑邪王故地置酒泉郡,稍发徙民以充实之。后又分置武威郡,以绝匈奴与羌通之道。
(节选自《通鉴纪事本末·汉通西域》)
①既击大夏,分其地而居之,地肥饶,少寇,殊无报胡之心。
②将三百人,赍金币帛直数千巨万,多持节副使。
刘禹锡,字梦得。贞元九年擢进士第,又登宏辞科。善五言诗。贞元末,王叔文于东宫用事。禹锡尤为叔文知奖,以宰相器待之。顺宗即位,禁中文诰,皆出于叔文,引禹锡入禁中 , 与之图议,言无不从。叔文败,坐贬连州刺史,在道,贬朗州司马。地居西南夷,土风僻陋,举目殊俗,无可与言者。禹锡在朗州十年唯以文章吟咏陶冶情性蛮俗好巫每淫祠鼓舞必歌俚辞禹锡或从事于其间乃依骚人之作为新辞以教巫祝元和十年,自武陵召还,宰相复欲置之郎署。时禹锡作《游玄都观咏看花君子诗》,语涉讥刺,执政不悦,复出为播州刺史。诏下,御史中丞裴度奏曰:“刘禹锡有母,年八十余。今播州西南极远,人迹罕至。其老母必去不得,则与此子为死别。伏请屈法,稍移近处。”乃改授连州刺史。去京师又十余年,连刺数郡。禹锡尝叹天下学校废,乃奏记宰相曰:“言者谓天下少士,而不知养材之道,郁堙不扬,非天不生材也。今室庐圮废,生徒衰少,非学官不振,病无资以给也。今州县咸以春秋上丁有事孔子庙,其礼不应古,甚非孔子意。请下礼官博士议,罢天下州县牲牢衣币,籍其资半畀所隶州,使增学校,举半归太学,可以营学室,具器用,则贞观之风,粲然可复。”当时不用其言。禹锡晚年与少傅白居易友善,诗笔文章,时无在其右者。常与禹锡唱和往来,因集其诗而序之曰:“彭城刘梦得,诗豪者也。其锋森然,少敢当者。予不量力,往往犯之。夫合应者声同,交争者力敌。一往一复,欲罢不能。”梦得尝为《西塞怀古》等诗,江南文士称为佳作,虽名位不达,公卿大僚多与之交。会昌二年七月卒,赠户部尚书。
(节选自《旧唐书·刘禹锡传》《新唐书·刘禹锡传》)
①地居西南夷,土风僻陋,举目殊俗,无可与言者。
②籍其资半畀所隶州,使增学校,举半归太学,可以营学室,具器用,则贞观之风,粲然可复。
庄子曰:“知道易,勿言难。知而不言,所以之天也。知而言之,所以之人也。古之人,天而不人。朱泙漫学屠龙于支离益,单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无所用其巧。圣人以必不必故无兵众人以不必必之故多兵顺于兵故行有求兵恃之则亡小夫之知,不离苞直竿牍,敝精神乎蹇浅,而欲兼济道物,太一形虚。若是者,迷惑于宇宙,形累不知太初。彼至人者,归精神乎无始,而甘冥乎无何有之乡。水流乎无形,发泄乎太清。悲哉乎!汝为知在毫毛而不知大宁。”
人有见宋王者,锡车十乘。以其十乘骄稚庄子。庄子曰:“河上有家贫特纬萧而食者,其子没于渊,得千金之珠。其父谓其子曰:‘取石来锻之!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领下。子能得珠者,必遭其睡也。使骊龙而寤 , 子尚奚微之有哉!’今宋国之深,非直九重之渊也;宋王之猛,非直骊龙也。子能得车者,必遭其睡也;使宋王而寤,子为赍粉夫。”
或聘于庄子,庄子应其使曰:“子见夫牺牛乎?衣以文绣,食以刍叔。及其牵而入于大庙,虽欲为孤犊,其可得乎!”
庄子将死,弟子欲厚葬之。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吾葬具岂不备邪?何以加此!”弟子曰:“吾恐乌鸢之食夫子也。”庄子曰:“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以不平平,其平也不平;以不徵徵,其徵也不徵。明者唯为之使,神者徵之。夫明之不胜神也久矣,而愚者恃其所见入于人,其功外也,不亦悲夫!
(摘编自《庄子·杂篇·列御寇》)
①人有见宋王者,锡车十乘。以其十乘骄稚庄子。
②子见夫牺牛乎?衣以文绣,食以刍叔。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 , 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例:人之有是四端也
①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
②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会陈高宗狙,隋主即命班师 , 遣使赴吊,书称姓名顿首。陈主答之益骄,书末云“想彼统内如宜,此宇宙清泰。”隋主不悦,以示朝臣。上柱国杨素以为“主辱臣死”,再拜请罪。隋主问取陈之策于高颎,对曰:“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水田早熟。量彼收获之际,微征士马,声言掩袭,彼必屯兵守御,足得废其农时。彼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若此,彼以为常,后更集兵,彼必不信。犹豫之顷,我乃济师,登陆而战兵气益倍。又,江南土薄,舍多茅竹,所有储积,皆非地窖。密遣行人,因风纵火、待彼修立、夏更烧之,不出数年,自可财力俱尽。”隋主用其策,陈人始困。
及受萧岩等降,隋主益忿,谓高颎曰:“我为民父母,岂可限一衣带水不拯之乎!”命大作战船。人请密之,隋主曰:“吾将显行天诛,何密之有!”使投其柹于江曰:“若彼惧而能改,吾复何求?”晋州刺史皇甫绩将之官,稽首言陈有三可灭。帝问其状,对曰:“大吞小,一也。以有道伐无道,二也。纳叛臣萧岩,于我有词,三也。陛下若命将出师,臣愿展丝发之效。”隋主劳而遣之。
贺若弼将轻骑登山,望见众军,因驰下,与所部七总管杨牙、员明等甲士凡八千,勒陈以待之。’陈主遑遽,将避匿,袁宪正色曰:“北兵之入,必无所犯。大事如此,陛下去欲安之?臣愿陛下正衣冠,御正殿,依梁武帝见侯景故事。”陈主不从,下榻驰去,曰:“锋刃之下,未可交当,吾自有计。”从宫人十余出后堂景阳殿,将自投于井,宪苦谏,不从。后阁舍人夏侯公韵以身蔽井,陈主与争;久之,乃得入。既而军人窥井呼之不应欲下石乃闻叫声以绳引之惊其太重及出乃与张贵妃孔贵嫔同束而上。
(节选自《通鉴纪事本末·隋灭陈》)
①犹豫之顷,我乃济师,登陆而战,兵气益倍。
②臣愿陛下正衣冠,御正殿,依梁武帝见侯景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