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崇
①杨子崇,高祖族弟也。父盆生,赠荆州刺史。子崇少好学,涉猎书记,有风仪,爱贤好士。开皇初,拜仪同,以车骑将军恒典宿卫,后为司门侍郎。炀帝嗣位,累迁候卫将军,坐事免。未几,复令检校将军事。从帝幸汾阳宫,子崇知突厥必为寇患,屡请早还京师,帝不纳。寻有雁门之围。及贼退,帝怒之曰:“子崇怯软妄有陈请惊动我众心不可居爪牙之寄。”出为离石郡太守,治有能名。
②自是突厥屡寇边塞,胡贼刘六儿复拥众劫掠郡境,子崇上表请兵镇遏。帝复大怒,下书令子崇巡行长城。子崇出百余里,四面路绝,不得进而归。时百姓饥馑,相聚为盗,子崇前后捕斩数千人。岁余,朔方梁师都、马邑刘武周等各称兵作乱,郡中诸胡复相啸聚。子崇患之,言欲朝集,遂与心腹数百人自孟门关将还京师。辎重半济,遇河西诸县各杀长吏,叛归师都,道路隔绝,子崇退归离石。所将左右,既闻太原有兵起,不复入城,遂各叛去。子崇悉收叛者父兄斩之。后数日,义兵夜至城下,城中豪杰复出应之。城陷,子崇为仇家所杀。
①坐事免
②子崇患之
①开皇初,拜仪同( )
A.拜见 B.表示敬意的礼节
C.拜谢 D.(被)授予官职
②累迁候卫将军( )
A.聚集 B.屡次
C.连累 D.劳累
后数日,义兵夜至城下,城中豪杰复出应之。城陷,子崇为仇家所杀。
再上龚舍人书
王安石
安抚舍人阁下:
前日所与某言者,不过欲计校仓廪,诱民出栗,以纾百姓一时之乏耳。某之所欲言者,非此之谓也。愿毕其说,阁下其择焉。
某尝闻善为天下计者,必建长久之策,兴大来之功。当世之人,涵濡盛德,非谓苟且一时之利,以邀浅鲜之功而已。夫水旱者,天时之常有也。仓廪财用者,国家常不足也。以不足之用,以御常有之水旱,未见其能济焉,甚非治国养民之术也。
伏自庆历以来,南北饥馑相继,朝廷大臣,中外智谋之士,莫不恻然不忍民之流亡殍死,思所以存活之。其术不过发常平(宋粮仓名)、敛富民,为鱣粥之养,出糟糠之馀,以有限之食,给无数之民。某原其活者,百未有一,而死者白骨已被野矣。此有惠人之名,而无救患之实者也。昔者梁惠王尝移粟以救饥馑,孟子论而非之,所谓“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
若夫治不由先王之道者,是徒善、徒法也。且五帝、三王之世,可谓极盛最隆,亦不能使五谷常而水旱不至。然而无冻之民者,何哉?上有善政,而下有储蓄之备也。某历观古者以还,治日常少,而乱日多。今宋光百有馀年,四境之透者至万馀里,其同可桑之野,民尽居之,可渭至大至庶矣。此诚旷世不可逢之嘉会,而贤者有内之时也。今朝廷公卿大夫不以此肘讲求治具,思所以富民化俗之道,以来起太平,而一切惟务苟且,见患而后虑,见史而后救。此传所谓既破碎乃大其辐事已败矣乃重太息其云益乎?
某于阁下无一日之好,论其相知,固巳疏矣。然自阁下之来,以说干阁下再矣。某固非苟有觊于阁下者也。某尝谓大丈夫有学木オ谋者,常患时之不遭也;既遭其时,患言之不用也。今阁下势在朝廷,不可谓时不遭矣;居可言之地,不可谓言不用矣。某故感激而屡干于左右者,以此。阁下共亮之。某再拜。
(逃自《王文公文集》,有刪改)
①发常平、敛富民,为饐粥之养
②某原其活者,百未有一,而死者白骨巳被野矣
③出糟糠之馀,以有限之食,给无数之民
④移粟以救饥馑
⑤上有善政,而下有储蓄之备也
⑥见患而后虑,见灾而后救
①以不足之用,以御常有之水旱,未见其能济焉,甚非治国养民之术也。
②此诚旷世不可逢之嘉会,而贤者有为之时也。
③尝谓大丈夫有学术才谋者,常患时之不遭也;既遭其时,患言之不用也。
塔思,幼与常儿异,英才大略,绰有祖风。木华黎常曰:“成吾志必此儿也。”及长,每语必先忠孝,曰:“大丈夫受天子厚恩,当效死行阵间,以图报称,安能委靡苟且目前,以隳先世勋业哉!”年十八袭爵。庚寅秋九月,叛将武仙围潞州,太宗命塔思救之。大兵未至,塔思率十余骑觇贼形势,仙恐有伏,不敢犯。塔思曰日暮矣待明旦击之是夜五鼓金将移刺蒲瓦来袭我师与战不利退守沁南贼还攻潞州城陷主将任存死之冬十月,帝亲征,遣塔思复取潞州。仙夜遁,邀击之,斩首七千余级,以任存侄代领其众。壬辰春,睿宗与金兵相拒于汝、汉间。金兵成列,将战,会大雪,分兵四出,塔思冒矢石先挫其锋,诸军继进,大敗金兵。甲午秋七月,朝行在所。时诸王大会,帝顾塔思曰:“先皇帝肇开大业,垂四十年,惟东南一隅,尚阻声教。朕欲躬行天讨,卿等以为何如?”群臣未对,塔思对曰:“臣家累世受恩,图报万一,正在今曰。臣虽驽钝,愿仗天威,扫清淮、浙,何劳大驾亲临不测之地哉!”帝悦曰:“塔思虽年少,英风美绩,简在脱心,终能成我家大事矣。”賜黄金甲、玻璃带及良弓二十,命与王子曲出总军南征。乙未冬,拔枣阳。曲出别徇襄、邓,塔思引兵攻郢。郢濒汉江,城坚兵精,且多战舰。塔思命造木筏,遣汶上达鲁花赤刘拔都儿将死士五百,乘筏进击。引骑兵沿岸迎射,大破之。丁酉秋九月,入汴京。守臣刘甫置酒大庆殿。塔思曰:“此故金主所居,我人臣也,不可处此。”遂宴于甫家。戊戌秋九月,帝宴群臣于行宫 , 塔思大醉。帝语侍臣曰:“塔思神已逝矣,其能久乎?”己亥春三月,薨,年二十八。
(节选自《元史•塔思传》)
①仙夜遁,邀击之,斩首七千余级,以任存侄代领其众。
②先皇帝肇开大业,垂四十年,惟东南一隅,尚阻声教。
欧阳德,字崇一,泰和人。甫冠举乡试。之赣州,从王守仁学。不应会试者再。嘉靖二年策问论守仁,德与魏良弼等直发师训无所阿,竟登第。除知六安州,建龙津书院,聚生徒论学。入为刑部员外郎。六年诏简朝士有学行者为翰林 , 乃改德编修。迁南京国子司业,作讲亭,进诸生与四方学者论道其中。寻改南京尚宝卿。召为太仆少卿。以便养,复改南京鸿胪卿。父忧,服阕,留养其母,与邹守益、聂豹、罗洪先日讲学。以荐起故官。累迁吏部左侍郎兼学士,掌詹事府。母忧归服未阕即用为礼部尚书丧毕之官命直无逸殿时储位久虚帝惑陶仲文“二龙不相见”之说讳言建储德恳请会有诏,二王出邸同日婚。德以裕王储贰不当出外,疏言:“曩太祖以父婚子,诸王皆处禁中。宣宗、孝宗以兄婚弟,始出外府。今事与太祖同,请从初制。”帝不许。德又言:“《会典》醮词,主器则曰‘承宗’,分籓则曰‘承家’。今裕王当何从?”帝不悦,曰:“既云王礼,自有典制。如若言,何不竟行册立耶?”德即具册立仪上。帝滋不悦,然终谅其诚。裕王母康妃杜氏薨,德请用成化朝纪淑妃故事,不从。德遇事侃侃,裁制诸宗籓尤有执。或当利害,众相顾色战,德意气自如。当是时,德与徐阶、聂豹、程文德并以宿学都显位。于是集四方名士于灵济宫,与论“良知”之学。赴者五千人。都城讲学之会,于斯为盛。德器宇温粹,学务实践,不尚空虚。晚见知于帝,将柄用,而德遽卒。赠太子少保,谥文庄。
(节选自《明史》)
①甫冠举乡试。之赣州,从王守仁学。
②晚见知于帝,将柄用,而德遽卒。
李光弼,营州柳城人。父楷洛本契丹酋长武后时入朝累官左羽林大将军封蓟郡公吐蕃寇河源楷洛率精兵击走之师还卒于道赠营州都督谥曰忠烈。光弼严毅沉果,有大略,幼善骑射。起家左卫亲府左郎将,累迁左清道率,兼安北都护。俄袭父封。以破吐蕃、吐谷浑功,进云麾将军。朔方节度使安思顺表为副,爱其材 , 欲以子妻之。安禄山反,郭子仪荐其能,诏摄御史大夫,持节河东节度副大使,兼云中太守。光弼以朔方兵五千出土门,东救常山,次真定,常山团练子弟执贼将安思义降。郡为战区,胔资注蔽野,光弼酹而哭之,出为贼幽闭者 , 厚恤其家。渣关失守,玄宗幸蜀,人心惊骇。肃宗理兵干灵武 , 授光弼户部尚书,兼太原尹、北京留守。光弼以景城、河间兵五千入太原。前此,节度使王承业军政不修,侍御史崔众主兵太原,侮易承业,光弼闻之素不平。至是,诏众以兵付光弼。众素狂易,见光弼长揖 , 不即付兵,光弼怒,收系之。会使者至,拜众御史中丞。光弼曰:“众有罪,已前系,今但斩侍御史。若使者宣诏。亦斩中圣。”使者内诏不敢出,乃斩众以徇,威震三军。至德二载,思明、希德将兵十万攻光弼,时锐兵悉赴朔方,而麾下卒不满万。众议培城以守,光弼曰:“城环四十里,贼至治之,徒疲吾人.”乃彻民屋为摞石车,车二百人挽之。石所及辄数十人死,贼伤十二。思明为飞楼车,障以木幔 , 筑土山临城,光弼遣人穴地颓之。思明宴城下,倡优居台上新指天子,光弼遣人隧地禽之。思明大骇,徙牙帐远去,军中皆视地后行。又潜沟营地,将沉其军,乃阳约降。至期,遣裨校出,若送款者,思明大悦。俄而贼数千没于堑,城上鼓噪,突骑出乘之俘斩万计。思明畏败,乃去,留希德攻太原。光弼出敢死士搏贼,斩首七万级,希德委资粮遁走。初,贼至,光弼设公幄城隅以止息 , 经府门不顾。困解,阅三昔乃归私寝。后与九节度围安庆绪于相州,大战邺西,败之。光弼与诸将议:“思明勒兵魏州,欲以怠我,不如起军逼之,彼惩嘉山之败,不放轻出,则庆绪可禽。”观军容使鱼朝恩固谓不可。既而思明来援,光弼拒贼,战尤力,杀略大当。诸将惊溃,各引归,所在剽掠,独光弼整众还太原。帝贷诸将罪,以光弼兼幽州大都督府长史。未几,为天下兵马副元帅。
(节选自《新唐书·李光弼传》)
(注)胔:腐烂的尸体。
①光弼以朔方兵五千出土门,东救常山,次真定,常山团练子弟执贼将安思义降。
②侍御史崔众主兵太原,侮易承业,光弼闻之素不平。
③思明勒兵魏州,欲以怠我,不如起军逼之,彼惩嘉山之败,不敢轻出,则庆绪可禽。
范滂字孟博,汝南征羌人也。少厉清节,为州里所服,举孝廉。时冀州饥荒,盗贼群起,乃以滂为清诏使,使案察之。滂登车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及至州境,守令自知臧污,望风解印绶去。
迁光禄勋主事。时陈蕃为光禄勋,滂执公仪诣蕃,蕃不止之,滂怀恨,投版弃官而去。郭林宗闻而让蕃曰:“若范孟博者,岂宜以公礼格之!今成其去就之名,得无自取不优之议也?”蕃乃谢焉。
复为太尉黄琼所辟,后诏三府掾属举谣言① , 滂奏刺史、二千石权豪之党二十余人。尚书责滂所劾猥多,疑有私故。滂对曰:“臣之所举,深为民害,岂以污简札哉!以会日②迫促,故先举所急,其未审者,方更参实。臣闻农夫去草,嘉谷必茂;忠臣除奸,王道以清。若臣言有贰,甘受显戮。”滂睹时方艰,知意不行,因辞官去。
太守宗资先闻其名,请署功曹,委任政事。滂在职,严整疾恶,其有行违孝悌,不轨仁义者,皆扫迹斥逐,不与共朝。显荐异节,抽拔幽陋。滂外甥西平李颂公族子孙而为乡曲所弃中常侍唐衡以颂请资资用为吏滂以非其人寝而不召资迁怒,捶书佐朱零。零仰曰:“范滂清裁,犹以利刃齿腐朽,今日宁受笞死,而滂不可违。”资乃止。郡中中人以下,莫不归怨,乃指滂之所用,以为“范党”。
建宁二年,遂大诛党人。诏下急捕滂等。督邮吴导至县,抱诏书,闭传舍,伏床而泣。滂闻之曰:“必为我也。”即自诣狱。县令郭揖大惊,出解印绶,引与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为在此?”滂曰:“滂死则祸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离乎!”其母就与之诀,滂白母曰:“弟仲博孝敬,足以供养;滂从龙舒君归黄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母曰:“汝今得与李、杜③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辞,顾谓其子曰:“吾欲使汝为恶,则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行路闻之,莫不流涕。时年三十三。
(选自《后汉书·党锢列传》,有删改)
【注释】①谣言:群众反映官吏好坏的歌谣。②会日:指三公会议的日子。三公,即大司徒、大司马、大司空。③李、杜:指当时的贤臣李膺、杜密。
①以会日迫促,故先举所急,其未审者,方更参实。
②汝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
傅青主善书画
①傅青主徽君山以书画著,不轻为人作。尝有友求画,傅谓画虽末艺,然必须笔补造化,我每作画,先择其时,非遇良辰不下笔。今重违君意,约以中秋夕为期,如天气晴爽,风定月明,当准备纸笔。至日,果晴爽,友大喜,知其嗜酒,乃与痛饮,自哺至昳,始罢席。乃命侍者为研浓墨,骈两几,铺丈长玉版纸于上,又取铁界尺镇纸四角,谓俟月上东向,秉烛为之。少焉,月出,乐甚,命侍者取所研浓墨一巨缽,置旁几,屏退诸人,独自命笔。友远立窃窥,但见舞蹈踊跃,其状若狂。友径趋至背后,力抱其腰。傅狂叫,叹曰:“孺子败吾清兴,奈何!”遂掷笔搓纸而辍。友见其满头皆墨,汗下如雨,急取水为之浣濯,遣人送归。
②京师打钟庵落成,僧慕傅名,丐书庵颕。以僧无行,不许。僧谂某与傅善,啖以重金,令转乞。甲不敢遽达,又虑无以报僧,既思得一法,乃沽佳酝招饮。又预作五绝诗一首,以打钟庵三字嵌诗中,乘微醺自握笔书此诗屡书屡自拉弃之。傅睨之而笑,甲曰:“家有屏,欲书此诗刻其上,顾不善塗鸦。”时傅醉矣,曰:“我为汝代笔如何?”甲喜曰:“幸甚。”遽索纸,纵笔为之。甲请曰:“既赐书,即求署款。”傅笑而许之。甲刓此三字授僧,榜于门。一日,傅偶过庵前,讶额署己款,笔意确是,注视之,沈思良久,忽忆前为甲书屏中有此三字,始悟为甲所卖,遂与绝交。
①谓俟月上东向
②急取水为之浣濯
①骈两几( )
A.并列的马
B.骈文
C.整齐
D.并列排放
②遂掷笔搓纸而辍( )
A.停止
B.拿出
C.撤销
D.拆除
僧谂某与傅善,啖以重金,令转乞。甲不敢遽达,又虑无以报僧,既思得一法,乃沽佳酝招饮。
赵括自少时学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当。尝与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难,然不谓善。括母问奢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赵不将括即已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及括将行,其母上书言于王曰:“括不可使将。”王曰:“何以?”对曰:“始妾事其父,时为将,身所奉饭饮而进食者以十数,所友者以百数,大王及宗室所赏赐者尽以予军吏士大夫,受命之日,不问家事。今括一旦为将,东向而朝,军吏无敢仰视之者,王所赐金帛,归藏于家,而日视便利田宅可买者买之。王以为何如其父?父子异心,愿王勿遣。”王曰:“母置之,吾已决矣。”括母因曰:“王终遣之,即有如不称,妾得无随坐乎?”王许诺。
赵括既代廉颇,悉更约束,易置军吏。秦将白起闻之,纵奇兵,佯败走,而绝其粮道,分断其军为二,士卒离心。四十余日,军饿,赵括出锐卒自搏战,秦军射杀赵括。括军败,数十万之众遂降秦,秦悉坑之。赵前后所亡凡四十五万。明年,秦兵遂围邯郸,岁余,几不得脱。赖楚、魏诸侯来救,乃得解邯郸之围。赵王亦以括母先言,竟不诛也。
自邯郸围解五年,而燕用栗腹之谋,曰“赵壮者尽于长平,其孤未壮”,举兵击赵。赵使廉颇将,击,大破燕军于鄗,杀栗腹,遂围燕。燕割五城请和,乃听之。赵以尉文封廉颇为信平君,为假相国。
廉颇之免长平归也,失势之时,故客尽去。及复用为将,客又复至。廉颇曰:“客退矣!”客曰:“吁!君何见之晚也?夫天下以市道交,君有势,我则从君,君无势则去,此固其理也,有何怨乎?”居六年,赵使廉颇伐魏之繁阳,拔之。
(节选自《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
①尝与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难,然不谓善。
②括军败,数十万之众遂降秦,秦悉坑之。赵前后所亡凡四十五万。
程钜夫,名文海,避武宗庙讳 , 以字行。叔父飞卿,仕宋,通判建昌,世祖时,以城降。钜夫入为质子,授宣武将军、管军千户。他日,召见,问贾似道何如人,钜夫条对甚悉,帝悦,给笔札书之,乃书二十余幅以进。帝大奇之,谓近臣曰:“朕观此人相貌,已应贵显;听其言论,诚聪明有识者也。可置之翰林。”以其年少,奏为应奉翰林文字。帝曰:“自今国家政事得失,及朝臣邪正,宜皆为朕言之。”钜夫顿首谢曰:“臣本疏远之臣,蒙陛下知遇,敢不竭力以报陛下!”寻进翰林修撰,屡迁集贤直学士,兼秘书少监。至元二十三年,见帝,首陈:“兴建国学,乞遣使江南搜访遗逸;御史台、按察司,并宜参用南北之人。”帝嘉纳之。二十四年,立尚书省,诏以为参知政事,钜夫固辞。又命为御史中丞,台臣言:“钜夫南人,且年少。”帝大怒。遂以钜夫仍为集贤直学士,拜侍御史,行御史台事,奉诏求贤于江南。初书诏令皆用蒙古字及是帝特命以汉字书之还朝陈民间利病五事拜集贤学士仍还行台。二十六年,时相桑哥专政,法令苛急,四方骚动。钜夫入朝,上疏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择相,宰相之职,莫大于进贤。苟不以进贤为急,而惟以殖货为心,非为上为德、为下为民之意也。今权奸用事,立尚书钩考钱谷,以剥割生民为务。臣窃以为宜清尚书之政,损行省之权,罢言利之官,行恤民之事,于国为便。”桑哥大怒,羁留京师不遣,奏请杀之,凡六奏,帝皆不许。三十年,出为闽海道肃政廉访使,兴学明教,吏民畏爱之。大德四年,迁江南湖北道肃政廉访使。至官,首治行省平章家奴之为民害者,上下肃然。皇庆二年,旱,钜夫应诏陈桑林六事,忤时宰意。明日,帝遣近侍赐上尊,劳之曰:“中书集议,惟卿所言甚当,后临事,其极言之。”钜夫建言:“经学当主程颐、朱熹传注,文章宜革唐、宋宿弊。”命钜夫草诏行之。三年,以病乞骸骨归田里,不允。钜夫请益坚,特授光禄大夫,赐上尊,命廷臣以下饮饯于齐化门外,给驿南还,敕行省及有司常加存问。居三年而卒,年七十。泰定二年,赠大司徒、柱国,追封楚国公,谥文宪。
(节选自《元史·程钜夫列传》)
①苟不以进贤为急,而惟以殖货为心,非为上为德、为下为民之意也。
②至官,首治行省平章家奴之为民害者,上下肃然。
答吴充秀才书
欧阳修
①修顿首白,先辈吴君足下。前辱示书及文三篇,发而读之,浩乎若千万言之多,及少定而视焉,才数百言。非夫辞丰意雄,沛然有不可御之势,何以至此!然犹自患伥伥①莫有开之使前者,此好学之谦言也。
②修材不足用于时,仕不足荣于世,其毁誉不足轻重,气力不足动人。世之欲假誉以为重,借力而后进者,奚取于修焉?先辈学精文雄,其施于时,又非待修誉而为重,力而后进者也。然而惠然见临,若有所责,得非急于谋道,不择其人而问焉者欤?
③夫学者未始不为道,而至者鲜焉。非道之于人远也,学者有所溺焉尔。盖文之为言,难工而可喜,易悦而自足。世之学者往往溺之,一有工焉,则曰:“吾学足矣。”甚者至弃百事不关于心,曰:“吾文士也,职于文而已。”此其所以至之鲜也。
④昔孔子老而归鲁,六经之作,数年之顷尔,然读《易》者如无《春秋》,读《书》者如无《诗》,何其用功少而至于至也?圣人之文虽不可及,然大抵道胜者,文不难而自至也。故孟子皇皇②不暇著书,荀卿盖亦晚而有作。若子云、仲淹③ , 方勉焉以模言语,此道未足而强言者也。后之惑者,徒见前世之文传,以为学者文而已,故愈力愈勤而愈不至。此足下所谓“终日不出于轩序④ , 不能纵横高下皆如意”者也,道不足也。若道之充焉,虽行乎天地,入于渊泉,无不之也。
⑤先辈之文浩乎沛然,可谓善矣。而又志于为道,犹自以为未广,若不止焉,孟、荀可至而不难也。
⑥修学道而不至者,然幸不甘于所悦,而溺于所止。因吾子之能不自止,又以励修之少进焉。幸甚!幸甚!修白。
(注)①伥伥(chāng chāng):无所适从貌。②皇皇:指匆忙。③子云、仲淹:分别指西汉辞赋家扬雄和隋朝人王通。④轩序:指住宅。轩,栏杆;序,堂屋的东西墙。
晋侯、秦伯围郑,以其无礼于晋,且贰于楚也。晋军函陵,秦军汜南。佚之狐言于郑伯曰:“国危矣!若使烛之武见秦君,师必退。” 公从之。辞曰:“臣之壮也,犹不如人;今老矣,无能为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过也。然郑亡,子亦有不利焉。”许之。夜缒而出,见秦伯,曰:“秦、晋围郑,郑既知亡矣。若亡郑而有益于君,敢以烦执事。越国以鄙远,君知其难也。焉用亡郑以陪邻?邻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郑以为东道主,行李之往来,共其乏囚,君亦无所害。且君尝为晋君赐矣,许君焦、瑕,朝济而夕设版焉,君之所知也。夫晋,何厌之有?既东封郑,又欲肆其西封。若不阙秦,将焉取之?阙秦以利晋,唯君图之。”秦伯说,与郑人盟。使杞子、逢孙、杨孙戍之,乃还。
——《烛之武退秦师》
天下之事以利而合者,亦必以利而离。秦、晋连兵而伐郑,郑将亡矣。烛之武出说秦穆公,立谈之间存郑于将亡,不惟退秦师,而又得秦置戍而去,何移之速也!烛之武一言使秦穆背晋亲郑,弃强援、附弱国;弃旧恩、召新怨;弃成功、犯危难。非利害深中秦穆之心,讵能若是乎?秦穆之于晋相与之久也相信之深也相结之厚也一怵于烛之武之利弃晋如涕唾亦何有于郑乎?他日,利有大于烛之武者,吾知秦穆必翻然从之矣!
——(吕祖谦《东莱《左传》博议》)
孟子将朝王,王使人来曰:“寡人如就见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风。朝,将视朝,不识可使寡人得见乎?”对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
明日出吊于东郭氏公孙丑曰昔者辞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曰昔日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吊王使人问疾,医来。孟仲子①对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忧② , 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趋造于朝,我不识能至否乎?”使数人要于路,曰:“请必无归,而造于朝!”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
景子曰:“内则父子,外则君臣,人之大伦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见王之敬子也,未见所以敬王也。”曰:“恶!是何言也!齐人无以仁义与王言者,岂以仁义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与言仁义也’云尔,则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景子曰:“否,非此之谓也。《礼》曰:‘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固将朝也,闻王命而遂不果③ , 宜与夫《礼》若不相似然。”
曰:“岂谓是与!天下有达尊④三:爵一,齿一,德一。朝廷莫如爵,乡党莫如齿,辅世长民莫如德。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其尊德乐道,不如是,不足与有为也。”
(摘自《孟子·公孙丑下》)
【注】 ①孟仲子:孟子的堂兄弟,跟孟子学习。②采薪之忧:谓有病不能上山打柴,是疾病的代词,为当时交际的习惯语。③不果:没有实行。④达尊:普遍尊贵的事。
①朝,将视朝,不识可使寡人得见乎?
②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
何子平世居会稽,少有志行,见称于乡曲。事母至孝。扬州辟从事史,月俸得白米,辄货市粟麦。人或问曰:“所利无几,何足为烦?”子平曰:“尊老在东,不办常得生米,何心独飨白粲①。”每有赠鲜肴者,若不可寄至其家,则不肯受。母本侧庶,籍②注失实,年未及养,而籍年已满,便去职归家。时镇军将军顾觊之为州上纲,谓曰:“尊上年实未八十,亲故所知。州中差有微禄,当启相留。”子平曰:“公家正取信黄籍,籍年既至,便应扶侍私庭,何容以实年未满,苟冒荣利。且归养之愿,又切微情。”觊之又劝令以母老求县,子平曰:“实未及养,何假以希禄?”觊之益重之。既归家,竭身运力,以给供养。末除吴郡海虞令,县禄唯以养母一身,而妻子不犯一毫。人或疑其俭薄,子平曰“希禄本在养亲,不在为己。”问者惭而退。母丧丢官,哀毁逾礼,每至哭踊,顿绝方苏。
(《宋书孝义传》)
(注)①白粲:白米。②籍:户口册,即下文的“黄籍”。当时规定,官员父母年满八十,应解职归家奉养。
①月俸得白米,辄货市粟麦
②何心独飨白粲。
③尊上年实未八十,亲故所知。
④实未及养,何假以希禄?
⑤县禄唯以养母一身,而妻子不犯。
⑥希禄本在养亲,不在为己。
①州中差有微禄,当启相留。
②实未及养,何假以希禄?
太公望吕尚者,东海上人。其先祖尝为四岳,佐禹平水土芒有功。虞夏之际封于吕,或封于申,姓姜氏。夏商之时,申、吕或封枝庶子孙,或为庶人,尚其后苗裔也。本姓姜氏,从其封姓,故曰吕尚。
西伯将出猎,卜之,曰“所获非龙非彩,非虎非罴;所获霸王之辅”。于是周西伯猎,果遇太公于渭之阳,与语大说,曰:“自吾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适周,周以兴’,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故号之曰“太公望”,载与俱归,立为师。
周西伯昌之脱美里归,与吕尚阴谋修德以倾商政,其事多兵权与奇计,故后世之言兵及周之阴权皆宗太公为本谋。周西伯政平,及断虞芮之讼,而诗人称西伯受命曰文王。
文王崩,武王即位。九年,欲修文王业,东伐以观诸侯集否。师行,师尚父①左杖黄钺 , 右把白旄以誓,曰:“苍兕苍兕,总尔众庶,与尔舟楫,后至者斩!”遂至盟津。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诸侯诸侯皆曰纣可伐也武王曰未可还师与太公作此太誓
居二年,武王将伐纣,卜,龟兆不吉,风雨暴至。群公尽惧,唯太公强之劝武王,武王于是遂行。十一年正月甲子,誓于牧野,伐商纣。纣师败绩。纣反走,登鹿台,遂追斩纣。明日,武王立于社 , 群公奉明水,卫康叔封布采席,师尚父牵牲,史佚策祝,以告神讨纣之罪。迁九鼎 , 修周政,与天下更始。师尚父谋居多。
于是武王已平商而王天下,封师尚父于齐营丘。太公至国,修政,因其俗,简其礼,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而人民多归齐,齐为大国。及周成王少时,管蔡作乱,淮夷畔周,乃使召康公命太公曰:“东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五侯九伯,实得征之。”齐由此得征伐,为大国。
太史公曰:吾适齐,自泰山属之琅邪,北被于海,膏壤二千里。其民阔达多匿知,其天性也。
(节选自《史记·齐太公世家第二》)
[注]①师尚父:即吕尚。刘向曰:“师之,尚之,父之,故曰师尚父。”
①自吾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适周,周以兴”,子真是邪?
②市中游侠儿得佳者笼养之,昂其直,居为奇货。《促织》
甫,字子美,少贫不自振,客吴越、齐赵间。李邕奇其材,先往见之。举进士不中第,困长安。天宝十三载,玄宗朝献太清宫,飨庙及郊,甫奏赋三篇。帝奇之,使待制集贤院,命宰相试文章,擢河西尉,不拜,改右卫率府胄曹参军。数上赋颂,因高自称道,且言:“先臣恕、预以来,承儒守官十一世,迨审言,以文章显中宗时。臣赖绪业,自七岁属辞,且四十年,然衣不盖体,常寄食于人,窃恐转死沟壑 , 伏惟天子哀怜之。若令执先臣故事,拔泥涂之久辱,则臣之述作虽不足鼓吹《六经》,至沉郁顿挫,随时敏捷,扬雄、枚皋可企及也。有臣如此,陛下其忍弃之?”会禄山乱,天子入蜀,甫避走三川。肃宗立,自鄜州赢服欲奔行在,为贼所得。至德二年,亡走凤翔上谒,拜右拾遗。时所在寇夺甫家寓鄜弥年艰窭孺弱至饿死因许甫自往省视从还京师出为华州司功参军。会严武节度剑南东、西川,往依焉。武再帅剑南,表为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武以世旧,待甫甚善,亲至其家。甫见之,或时不巾,而性褊躁傲诞,尝醉登武床,瞪视曰:“严挺之乃有此儿!”武亦暴猛,外若不为忤,中衔之。一日欲杀甫及梓州刺史章彝。武将出,冠钩于帘三,左右白其母,奔救得止,独杀彝。武卒,崔旰等乱,甫往来梓、夔间。因客耒阳。令尝馈牛炙白酒,大醉,一昔卒,年五十九。甫旷放不自检,好论天下大事,高而不切。少与李白齐名,时号“李杜”。 数尝寇乱,挺节无所污,为歌诗,伤时桡弱,情不忘君,人怜其忠云。甫又善陈时事,律切精深,至千言不少衰,世号“诗史”。
(《新唐书·杜甫传》)
①会禄山乱,天子入蜀,甫避走三川。
②武亦暴猛,外若不为忤,中衔之。
③所以遣将守关者,备他盗之出入与非常也。
詹仰庇,字汝钦,安溪人。嘉靖四十四年进士。由南海知县征授御史。隆庆初,穆宗诏户部购宝珠,尚书马森执奏,给事中魏时亮、御史贺一桂等继争,皆不听。仰庇疏言顷言官谏购宝珠反蒙诘让昔仲虺戒汤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召公戒武王玩人丧德玩物丧志汤武能受二臣之戒绝去玩好故圣德光千载若侈心一生,不可复遏,恣情纵欲,财耗民穷。陛下玩好之端渐启,弼违之谏恶闻,群小乘隙,百方诱惑,害有不胜言者。况宝石珠玑,多藏中贵家,求之愈急,邀直愈多,奈何以有用财,耗之无用之物。今两广需饷,疏请再三,犹靳不予,何轻重倒置乎!”不报。三年正月,中官制烟火,延烧禁中庐舍 , 仰庇请按治。左右近习多切齿者。
帝颇耽声色,陈皇后微谏,帝怒,出之别宫。外庭皆忧之,莫敢言。仰庇入朝,遇医禁中出。询之,知后寝疾危笃,即上疏言:“先帝慎择贤淑,作配陛下,为宗庙社稷内主。陛下宜遵先帝命,笃宫闱之好。近闻皇后移居别宫,已近一载,抑郁成疾,陛下略不省视。万一不讳,如圣德何?臣下莫不忧惶,徒以事涉宫禁,不敢颂言。臣谓人臣之义,知而不言,当死;言而触讳,亦当死。臣今日固不惜死,愿陛下采听臣言,立复皇后中宫,时加慰问,臣虽死贤于生。”帝手批答曰:“后无子多病,移居别宫,聊自适,以冀却疾。尔何知内庭事,顾妄言。”仰庇自分得重谴,同列亦危之。及旨下,中外惊喜过望,仰庇益感奋。
亡何,巡视十库,疏言“再照①人主奢俭,四方系安危。陛下前取户部银,用备缓急。今如本监所称,则尽以创鰲山、修宫苑、制秋千、造龙凤舰、治金柜玉盆。群小因干没,累圣德,亏国计。望陛下深省,有以玩好逢迎者,悉屏出罪之。”宦官益恨。故事,诸司文移往还及牧民官出教,用“照”字,言官上书无此体。宦官因指“再照人主”语,为大不敬。帝怒,下诏曰:“仰庇小臣,敢照及天子,且狂肆屡不悛。”遂廷杖百,除名,并罢科道之巡视库藏者。南京给事中骆问礼、御史余嘉诏等疏救,且言巡视官不当罢。不纳。仰庇为御史仅八月,数进谠言,竟以获罪。
神宗嗣位,录先朝直臣。以仰庇在京时尝为商人居间,不得内召,除广东参议。寻乞归。家居十余年,起官江西。再迁南京太仆少卿。入为左佥都御史,进左副都御史。仰庇初以直节负盛名,至是为保位计,颇不免附丽。
(注)①照,照察。通常用于对同级或下级的文件中。
(节选自《明史·詹仰庇传》)
①陛下玩好之端渐启,弼违之谏恶闻,群小乘隙,百方诱惑,害有不胜言者。
②移居别宫,聊自适,以冀却疾。尔何知内庭事,顾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