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梅圃君家传
姚鼐
梅圃君,长沙人,周氏,讳克开,字乾三,梅圃其自号也。以举人发甘肃,授陇西知县,调宁朔。其为人明晓事理,敢任烦剧,耐勤苦。宁朔属宁夏府,并河有三渠:日汉来、唐延、大清,皆引河水入渠,以溉民田。唐延渠行地多沙易漫,若治渠使狭而深,又颇改其水道,渠行得安,而渠有暗洞,以泄淫水于河,故旱涝皆赖焉。唐延渠暗洞坏,宁夏县吏欲填暗洞,而引唐渠水尽入汉渠,以利宁夏民,而宁朔病矣。君力督工修复旧制,两县皆利。大清渠者,康熙年始设,长三十余里,久而首尾石门皆坏,民失其利,君修复之,皆用日少而成功远。君在宁夏多善政,而治水绩最著,民以所建曰周公闸、周公桥云。
寻擢贵州都匀知府,从总督吴达善、侍郎钱维城治贵州逆苗狱,用法有失当者,力争无少逊。调贵阳,亦强直忤巡抚宫兆麟,因公累解职。引见,复授山西蒲州知府,调太原;清釐积狱,修复风峪山堤堰,障山潦 , 导之入汾。
累擢至江西吉南道,以过降官,复再擢为浙江粮储道。当是时,王亶望为浙江巡抚,吏以收粮毒民以媚上官者,习为恒矣,君素闻疾之。至浙,身自誓不取纤毫润 , 请于巡抚,约与之同心。抚臣姑应曰:“善!”而厌君甚,无术以去之也。反奏誉君才优,粮储常事易治,而其时海塘方急,请移使治海塘。于是调杭嘉海防道,君改建海岸石塘,塘大治,被劳疾卒于任,而王亶望在官卒以贪败。世言苟受君言,岂徒国利,亦其家之安也。君卒后,家贫甚,天下称清吏者曰周梅圃云。
姚鼐日:梅圃,乾隆间循吏也。夫为循吏传,史臣之职,其法当严。不居史职,为相知之家作家传,容有泛滥词焉。余嘉梅圃之治为之传取事简以为后有良史取吾文以登之列传当无愧云。
(节选自姚鼐《周梅圃君家传》)
①皆引河水入渠
②又颇改其水道
③君修复之
④因公累解职
⑤修复风峪山堤堰
⑥请移使治海塘
①而引唐渠水尽入汉渠,以利宁夏民,而宁朔病矣。
②吏以收粮毒民以媚上官者,习为恒矣,君素闻疾之。
③抚臣姑应曰:“善!”而厌君甚,无术以去之也。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杨树达在《论语疏证》中认为,固,陋也。杨伯峻在《论语译注》中认为“固”是牢固、巩固的意思。请根据以上两种不同解读,分别解释句意。
项王军壁垓下,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项王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于是项王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数阕,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
于是项王乃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檥船待①,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乃谓亭长曰:“吾知公长者。吾骑此马五岁。所当无敌,尝一日行千里,不忍杀之,以赐公。”乃令骑皆下马步行,持短兵接战。独籍所杀汉军数百人。项王身亦被十余创。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马童面之②,指王翳曰:“此项王也。”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乃自刎而死。
注:①檥(倚):整船靠岸。②面之:跟项王面对面。吕马童原在后面追赶项王,项王回过头来看见他,二人才正面相对。
①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
②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
冯唐者,其大父①赵人。唐以孝著,为中郎署长,事文帝。文帝辇过,曰:“吾居代时,吾尚食监高祛数为我言赵将李齐之贤,战于钜鹿下。今吾每饭,意未尝不在钜鹿也。父知之乎?”唐对曰:“尚不如廉颇、李牧之为将也。”上曰:“何以?”唐曰:“臣大父在赵时,善李牧。臣父故为代相,善赵将李齐,知其为人也。”上既闻之,而搏髀②曰:“嗟乎!吾独不得廉颇、李牧时为吾将,吾岂忧匈奴哉?”唐曰:“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良久,召唐让曰:“公奈何众辱我,独无间处乎?”唐谢曰:“鄙人不知忌讳。”
当是之时,匈奴新大入朝祁。上以胡寇为意,乃卒复问唐曰:“公何以知吾不能用廉颇、李牧也?”唐对曰:“臣闻上古王者之遣将也,跪而推毂③ , 曰阃④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以外者,将军制之。军功爵赏皆决于外,归而奏之。此非虚言也。臣大父言,李牧为赵将居边,赏赐决于外,不从中扰也,故李牧乃得尽其智能。是以北逐单于,破东胡,灭澹林,西抑强秦,南支韩、魏。当是之时,赵几霸。今臣窃闻魏尚为云中守,其军市租尽以飨士卒,出私养钱,五日一椎牛,飨宾客军吏舍人,是以匈奴远避,不近云中之塞。虏曾一入,尚率车骑击之,所杀甚众。夫士卒终日力战,斩首捕虏,上功莫府⑤ , 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之。其赏不行而吏奉法必用。臣愚以为陛下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且云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由此言之,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文帝说。是日令冯唐持节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而拜唐为车骑都尉,主中尉及郡国车士。
七年,景帝立,以唐为楚相,免。武帝立,求贤良,举冯唐。唐时年九十余,不能复为官,乃以唐子冯遂为郎。
(选自《史记·冯唐列传》,有删改)
注:①大父:祖父。②搏髀:拍着大腿。③毂:车轮,此处指车。④阃:国门。⑤莫府:“莫”通“幕”。“幕府”指将帅出征时设在野外的营帐。
①召唐让曰:“公奈何众辱我,独无间处乎?”唐谢曰:“鄙人不知忌讳。”
②李牧为赵将居边,赏赐决于外,不从中扰也,故李牧乃得尽其智能。
宋人及楚人平①
宣公十五年。夏五月,宋人及楚人平。——《春秋》
夏五月,楚师将去宋。申犀稽首于王之马前,曰:“毋畏②知死而不敢废王命,王弃言焉。”王不能答。申叔时仆③ , 曰:“筑室,反耕者 , 宋必听命。”从之。宋人惧,使华元夜入楚师,登子反之床,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虽然,城下之盟,有以国毙,不能从也。去我三十里,唯命是听。”子反惧,与之盟而告王。退三十里。宋及楚平,华元为质。盟曰:“我无尔诈,尔无我虞。” ——《左传》
外平不书④ , 此何以书?大⑤其平乎己也。何大其平乎己?庄王围宋,军有七日之粮尔!尽此不胜,将去而归尔。于是使司马子反乘堙而窥宋城。宋华元亦乘堙而出见之。司马子反曰:“子之国何如?”华元曰:“惫矣!”曰:“何如?”曰:“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司马子反曰:“嘻!甚矣,惫!虽然,吾闻之也,围者柑马⑥而秣之,使肥者应客。是何子之情也?”华元曰:“吾闻之:君子见人之厄则矜之,小人见人之厄则幸之。吾见子之君子也,是以告情于子也。”司马子反曰:“诺,勉之矣!吾军亦有七日之粮尔!尽此不胜,将去而归尔。”揖而去之。
反于庄王。庄王曰:“何如?”司马子反曰:“惫矣!”曰:“何如?”曰:“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庄王曰:“嘻!甚矣,惫!虽然,吾今取此,然后而归尔。”司马子反曰:“不可。臣已告之矣,军有七日之粮尔。”庄王怒曰:“吾使子往视之,子曷为告之?”司马子反曰:“以区区之宋,犹有不欺人之臣,可以楚而无乎?是以告之也。”庄王曰:“诺,舍而止。虽然,吾犹取此,然后归尔。”司马子反曰:“然则君请处于此,臣请归尔。”庄王曰:“子去我而归,吾孰与处于此?吾亦从子而归尔。”引师而去之。故君子大其平乎己也此皆大夫也其称“人”何贬曷为贬平者在下也。
——《公羊传》
【注释】①平:讲和。 ②毋畏:申犀之父,出使宋国被宋国处死。③仆:驾车。④指鲁宣公十二年,楚庄王攻破郑国,郑伯求降,庄王与他讲和的事,《春秋》中没有记载。⑤大:赞扬。 ⑥柑马:给马嘴衔木棍。
子去我而归,吾孰与处于此?吾亦从子而归尔。
故 君 子 大 其 平 乎 己 也 此 皆 大 夫 也 其 称 “人” 何 贬 曷 为 贬 平 者 在 下 也。
张邦奇,字常甫,鄞人。年十五作《易解》及《释国语》。登弘治末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出为湖广提学副使。下教曰:“学不孔、颜,行不曾、闵,虽文如雄、褒,吾且斥之。”在任三四年,诸生竞劝。时世宗方为兴世子,献皇遣就试。乃特设两案,己居北而使世子居南。文成,送入学。世宗由此知邦奇。嘉靖初提学四川以亲老乞归久之桂萼掌铨去留天下提学官起邦奇福建。未几,选外僚入坊局,改右庶子,迁南京祭酒。以身为教,学规整肃。就迁吏部侍郎。丁外艰归。
帝尝奉太后谒天寿诸陵,语及择相。太后曰:“先皇尝言提学张邦奇器识,他日可为宰相,其人安在?”帝憬然曰:“尚未用也。”服阕,即召为吏部右侍郎,掌部事。推毂善类,人不可干以私。铨部升除,多受教政府,邦奇独否,大学士李时衔之。郭勋家人犯法,舁重贿请宽,邦奇不从。帝欲即授邦奇尚书,为两人沮止。寻改掌翰林院事,充日讲官,加太子宾客,改掌詹事府。九载考绩,晋礼部尚书。以母老欲便养,乃改南京吏部。复改兵部,参赞机务。帝犹念邦奇,时与严嵩语及之。嵩曰:“邦奇性至孝,母老,不乐北来。”帝信其言,遂不召。二十三年卒,年六十一。赠太子太保,谥文定。 .
邦奇之学以程、朱为宗.与王守仁友善,而语每不合。躬修力践,跬步必谨。昼之所为,夕必书于册。性笃孝,以养亲故,屡起辄退。其母后邦奇卒,寿至百岁。邦奇事寡嫂如事母。所著《学庸传》、《五经说》及文集,粹然一出于正。
(选自《明史.列传第八十九》,有删节)
①服阕,即召为吏部右侍郎,掌部事。推毂善类,人不可干以私。
②昼之所为,夕必书于册。性笃孝,以养亲故,屡起辄退。
张廷尉释之者,堵阳人也,字季。事孝文帝,十岁不得调,欲自免归。中郎将袁盎知其贤,乃请徙释之补谒者。言秦汉之间事,秦所以失而汉所以兴者久之。文帝称善,乃拜释之为谒者仆射。释之从行,登虎圈。上问上林尉诸禽兽簿,十余问,尉左右视,尽不能对。虎圈啬夫从旁代尉对上所问禽兽薄甚悉,欲以观其能口对响应无穷者。文帝曰:“吏不当若是邪?尉无赖!”乃诏释之拜啬夫为上林令。释之久之前曰:“陛下以绛侯周勃何如人也?”上曰:“长者也。”又复问:“东阳侯张相如何如人也?”上复曰:“长者。”释之曰:“夫绛侯、东阳侯称为长者,此两人言事曾不能出口,岂效此啬夫谍谍利口捷给哉!且秦以任刀笔之吏 , 吏争以亟疾苛察相高,然其敝徒文具耳,无恻隐之实。以故不闻其过,陵夷而至于二世,天下土崩。今陛下以啬夫口辩而超迁之,臣恐天下随风靡靡,争为口辩而无其实。且下之化上疾于景响,举错不可不审也。”文帝曰:“善。”乃止不拜啬夫。太子与梁王共车入朝,不下司马门,于是释之追止太子、梁王无得入殿门。遂劾不下公门不敬,奏之。薄太后闻之,文帝免冠谢曰:“教子不谨。”薄太后乃使使承诏赦太子、梁王,然后得入。文帝由是奇释之,拜为中大夫。其后有人盗高庙坐前玉环,捕得,文帝怒,下廷尉治。释之案律盗宗庙服御物者为奏,奏当弃市。上大怒曰:“人之无道,乃盗先帝庙器,吾属廷尉者,欲致之族,而君以法奏之,非吾所以共承宗庙意也。”释之免冠顿首谢曰:“法如是足也且罪等然以逆顺为差今盗宗庙器而族之假令愚民取长陵一抔土陛下何以加其法乎?”久之,文帝与太后言之,乃许廷尉当。张廷尉由此天下称之。
(选自《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有删改)
①上问上林尉诸禽兽簿,十余问,尉左右视,尽不能对。
②释之案律盗宗庙服御物者为奏,奏当弃市。
王伯胜,霸州文安人。兄伯顺,给事内廷,为世祖所亲幸,因以伯胜入见,命使宿卫。时伯胜年十一,广颡巨鼻,状貌屹然,帝顾谓伯顺曰:"此儿当胜卿,可名伯胜。"
至元二十五年,从征乃颜,以功授朝列大夫、拱卫直都指挥使。元贞元年,赐金虎符 , 进阶嘉议大夫。成宗即位,复进通议大夫。初,拱卫直隶教坊,卫卒多市井无赖,窜名宿卫。及伯胜为指挥使,乃尽募良家子易之。五年,扈从上都,天久雨,夜闻城西北有声如战辇然。伯胜率卫卒百人出视之,乃大水暴至,立具畚锸,集土石、毡罽以塞门,分决壕隍以泄其势,至旦始定,而民弗知。丞相完泽以闻,帝嘉之。九年,以侍成宗疾,忤安西王,出为大宁路总管,伯顺亦出为梁王傅。
武宗即位,召拜通奉大夫、也可紮鲁花赤、刑部尚书。至大二年,加右丞。明年进银青荣禄大夫大都留守兼少府监初大都土城岁必衣苇以御雨日久土益坚劳费益甚伯胜奏罢之
仁宗立,正百官品秩 , 降授资德大夫,寻复升荣禄大夫,拜辽阳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辽阳省治懿州,州弊陋,民不知学。伯胜始至,为增郡学弟子员,择贤师以教之。使客至,无所舍,皆馆于民,民苦之,伯胜乃择隙地为馆厩,度闲田百顷,募民耕种,以廪饮之。岁大旱,伯胜斋戒以祷,祷毕即雨,人谓之平章雨。廷祐二年,召为大都留守,辽阳民状其行事,言于中书,乞留伯胜,不报,民涕泣而去。三年,特授银青荣禄大夫。
至治二年,赐金虎符,授武卫亲军都指挥使,兼大都屯田事,仍大都留守。奉诏监修文武楼,创咸宁殿,建太庙。泰定三年冬,以疾卒。赐翊忠宣力保惠功臣、太保、金紫光禄大夫、上柱国,追封蓟国公,谥忠敏。
①卫卒多市井无赖,窜名宿卫。及伯胜为指挥使,乃尽募良家子易之。
②伯胜乃择隙地为馆厩,度闲田百顷,募民耕种,以廪饮之。
陈丞相平者,阳武户牖乡人也。少时家贫,好读书,独与兄伯居。伯常耕田,纵平使游学。里中社,平为宰,分肉食甚均。父老曰:“善,陈孺子之为宰!”平曰:“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
陈涉起而王陈,立魏咎为魏王。陈平从少年往事魏王咎于临济。魏王以为太仆。说魏王不听,人或谗之,陈平亡去。
久之,项羽略地至河上,陈平往归之,赐平爵卿。居无何,汉王攻下殷。项王怒,将诛定殷者将吏。陈平惧诛,乃封其金与印,使使归项王,而平身间行杖剑亡。
平遂至修武降汉,因魏无知求见汉王。汉王乃拜平为都尉,使为参乘 , 典护军。绛侯、灌婴等咸谗陈平曰:“平虽美丈夫,如冠玉耳,其中未必有也。臣闻平事魏不容,亡归楚;归楚不中,又亡归汉。平,反覆乱臣也,愿王察之。”汉王疑之,召让平。平曰魏王不能用臣说故去事项王项王不能信人其所任爱非诸项即妻之昆弟虽有奇士不能用平乃去楚。闻汉王之能用人,故归大王。臣裸身来,不受金无以为资。诚臣计画有可采者,愿大王用之;使无可用者,金具在,请封输官,得请骸骨。”汉王乃谢,厚赐,拜为护军中尉,尽护诸将。诸将乃不敢复言。
其后,楚急攻,绝汉甬道,围汉王于荥阳城。汉王谓陈平曰:“天下纷纷,何时定乎?”陈平曰:“顾楚有可乱者,彼项王骨鲠之臣亚父、钟离昧、龙且、周殷之属,不过数人耳。大王诚能出捐数万斤金,行反间,间其君臣,以疑其心,项王为人意忌信谗,必内相诛。汉因举兵而攻之,破楚必矣。”汉王以为然,乃出黄金四万斤,与陈平,恣所为,不问其出入。
陈平既多以金纵反间于楚军,宣言诸将钟离昧等为项王将,功多矣,然而终不得裂地而王,欲与汉为一,以灭项氏而分王其地。项羽果意不信钟离昧等。项王既疑之,使使至汉。汉王为太牢具,举进。见楚使,即详惊曰:“吾以为亚父使,乃项王使!”复持去,更以恶草具进楚使。楚使归,具以报项王。项王果大疑亚父。亚父欲急攻下荥阳城,项王不信,不肯听。亚父闻项王疑之,乃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请骸骨归!”未至彭城,疽发背而死。陈平乃夜出女子二千人荥阳城东门,楚因击之,陈平乃与汉王从城西门夜出去。遂入关,收散兵复东。
(节选自《史记·陈臣相世家》)
【注释】①比部:刑部所属四司之一,设有郎中、员外郎各一人、主事四人。
①说魏王不听,人或谗之,陈平亡去。
②既东封郑,又欲肆其西封,若不阙秦,将焉取之?(《烛之武退秦师》)
刘晔,字子扬,汉光武子阜陵王延后也。太祖征张鲁,转晔为主簿。既至汉中,山峻难登,军食颇乏。太祖曰:“此妖妄之国耳,何能为有无?吾军少食,不如速还。”便自引归,令晔督后诸军,使以次出。晔策鲁可克,加粮道不继,虽出,军犹不能皆全,驰白太祖:“不如致攻。”遂进兵,多出弩以射其营。鲁奔走,汉中遂平。晔进曰:“明公以步卒五千,将诛董卓,北破袁绍,南征刘表,九州百郡,十并其八,威震天下,势慑海外。刘备,人杰也,有度而迟,得蜀日浅,蜀人未恃也。今破汉中,蜀人震恐,其势自倾。以公之神明,因其倾而压之,无不克也。若小缓之,诸葛亮明于治而为相,关羽、张飞勇冠三军而为将,蜀民既定,据险守要,则不可犯矣。今不取,必为后忧。”太祖不从,大军遂还。晔自汉中还,为行军长史,兼领军。延康元年,蜀将孟达率众降。达有容止才观,文帝甚器爱之,使达为新域太守。晔以为“达有苟得之心,而恃才好术,必不能感恩怀义。新城与昊,蜀接连,若有变态,为国生患”。后达终于叛败。黄初元年,以晔为侍中,赐爵关内侯。诏问群臣令料刘备当为关羽出报吴不。众议咸云:“蜀,小国耳,名将唯羽。羽死军破,国内忧惧,无缘复出。”晔独曰:“蜀虽狭弱,而备之谋欲以威武自强,势必用众以示其有余。”后备果出兵击吴。吴遣使称藩,朝臣皆贺,独晔曰:“吴绝在江,汉之表,无内臣之心久矣。可因其穷,袭而取之。”备军败退,吴礼敬转废,帝欲兴众伐之,晔以为“彼新得志,上下齐心,而阻带江湖,必难仓卒”。帝不听。五年幸广陵泗口命荆扬州诸军并进会群臣问权当自来不咸曰陛下亲征权恐怖必举国而应又不敢以大众委之臣下必自将而来晔曰:“彼谓陛下欲以万乘之重牵己,必勒兵待事,未有进退也。”大驾停住积日,权果不至,帝乃旋师。太和六年,以疾拜太中大夫。有间,为大鸿胪,在位二年逊位,复为太中大夫,薨。谥曰景侯。
(节选自《三国志·刘晔传》)
①便自引归,令晔督后诸军,使以次出。
②大驾停住积日,权果不至,帝乃旋师。
薛季宣,字士龙,永嘉人。起居舍人徽言之子也。徽言卒时,季宣始六岁,伯父敷文阁待制弼收鞠之。从弼宦游,及见渡江诸老,闻中兴经理大略。获事袁溉。溉尝从程颐学,既得溉学,于古井田、司马法之制,靡不研究讲画,皆可行于时。时江、淮仕者闻金兵且至,皆预遣其奴而系马于庭以待。季宣独留家,与民期曰:“吾家即汝家,即有急,吾与汝偕死。”民亦自奋。县多盗,季宣患之,会有伍民之令,乃行保伍法。官、士、富族皆附保,蠲其身,俾输财供总之小用。诸总必有圃以习射,而许以武事角胜负,而赏其尤者;不幸死者予棺,复其家三年。守计定,讫兵退,人心不摇。王炎荐于朝,召为大理寺主簿。季宣进言曰:“日城淮郡,以臣所见,合肥板干方立,中使督视,卒卒成之。臣行过郡,一夕风雨,堕楼五堵。历阳南壁阙,而居巢庳陋如故,乃闻有靡钱钜万而成城四十余丈者。然外事无足道,咎根未除,臣所深忧。左右近侍阴挤正士而阳称道之。”又言近或以好名弃士大夫夫好特为臣子学问之累人主为社稷计唯恐士不好名诚人人好名畏义何乡不立帝称善,恨得季宣晚,除大理正。自是,凡奏请论荐皆报可。出知湖州,会户部以历付场务,锱铢皆分隶经、总制,诸郡束手无策,季宣言于朝曰:“自经总制立额,州县凿空以取赢,虽有奉法吏思宽弛而不得骋。若复额外征其强半,郡调度顾安所出?殆复巧取之民,民何以胜!”户部谯责愈急,季宣争之愈强,台谏交疏助之,乃收前令。改知常州,未上,卒,年四十。季宣于《诗》《书》《大学》《中庸》《论语》皆有训义,藏于家。
(节选自《宋史·薛季宣传》)
①官、士、富族皆附保,蠲其身,俾输财供总之小用。
②郡调度顾安所出?殆复巧取之民,民何以胜!
董和字幼宰,南郡枝江人也。其先本巴郡江州人。汉末,和率宗族西迁。益州牧刘璋以为牛鞞、江原长、成都令。蜀土富实,时俗奢侈,货殖之家,侯服玉食,婚姻葬送,倾家竭产。和躬率以俭恶衣蔬食防遏逾僭为之轨制所在皆移风变善畏而不犯然县界豪强惮和严法说璋转和为巴东属国都尉吏民老弱相携乞留和者数千人,璋听留二年。还迁益州太守,其清约如前。与蛮夷从事,务推诚心,南土爱而信之。
先主定蜀,征和为掌军中郎将,与军师将军诸葛亮并署左将军大司马府事,献可替否,共为欢交。自和居官食禄,外牧殊域,内干机衡,二十馀年,死之日家无儋石之财。亮后为丞相,教与群下曰:“夫参署者,集众思广忠益也。若远小嫌,难相违覆,旷阙损矣。违覆而得中,犹弃弊蹻而获珠玉。然人心苦不能尽,惟徐元直处兹不惑,又董幼宰参署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来相启告。苟能慕元直之十一,幼宰之殷勤,有忠于国,则亮可少过矣。”又曰:“昔初交州平,屡闻得失,后交元直,勤见启诲,前参事于幼宰,每言则尽,后从事于伟度,数有谏止;虽姿性鄙暗,不能悉纳,然与此四子终始好合,亦足以明其不疑于直言也。”其追思和如此。
(节选自《三国志·董和传》)
①苟能慕元直之十一,幼宰之殷勤,有忠于国,则亮可少过矣。
②虽姿性鄙暗,不能悉纳,然与此四子终始好合,亦足以明其不疑于直言也。
苏秦之弟曰代,代弟苏厉,见兄捭阖七国遂志,亦皆苦学从衡之术。苏秦既死反间,其助燕谋齐之事大泄。齐闻之,乃望燕,燕甚恐。代乃求见燕王哙,欲袭苏秦故事。曰:“臣,东周之鄙人也。窃闻大王义甚高,鄙人不敏,释锄耨而干大王。至于邯郸,所见者异于所闻于东周,臣窃负其志。及至燕廷,观王之群臣下吏,王,天下之明王也。”燕王曰:“奚以谓吾明王也?”对曰:“臣闻明王务闻其过,不欲闻其善,臣请数王之过。夫齐、赵者,燕之仇雠也;楚、魏者,燕之援国也。今王奉仇雠以伐援国,非所以利燕也。王自虑之,此则计之过,无以闻者,非忠臣也。”燕王曰:“吾闻齐有清济可以为固,长城足以为塞,诚有之乎?”对曰:“天时不与,虽有清济,恶足以为固?民力罢敝,虽有长城,恶足以为塞?骄君唯利是好,而亡国之臣必贪。王诚能无羞从子母弟以为质,宝珠玉帛以事左右,则可亡齐已。”燕王曰:“吾终以子受命于天矣。”燕乃使一子质于齐。燕相子之与苏代婚,而欲得燕权,乃使苏代侍质子于齐。齐使代报燕,燕王哙问曰:“齐王其霸乎?”曰:“不能。”曰:“何也?”曰:“不信其臣。”于是燕王专任子之已而让位燕大乱齐伐燕杀王哙子之燕立昭王而苏代遂不敢入燕终归齐齐善待之。苏代过魏,魏为燕执代。后出之。代之宋,宋善待之。齐伐宋,宋急,苏代乃遗燕昭王书。燕昭王善其书,曰:“先人尝有德苏氏,子之之乱而苏氏去燕。燕欲报仇于齐,非苏氏莫可。”乃召苏代,复善待之,与谋伐齐。竟破齐,湣王出走。燕使约诸侯从亲如苏秦时,或从或不,而天下由此宗苏氏之从约。代、厉皆以寿死,名显诸侯。
(选自《战国策》,有删改)
①窃闻大王义甚高,鄙人不敏,释锄耨而干大王。
②天时不与,虽有清济,恶足以为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