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匹老马
①罗老汉有匹老马,马实在太老了,庄稼地里的活干不了,有时拉拉板车,也是出不了村就喘粗气直冒汗。
②村里人都劝罗老汉,趁马还活着,赶紧让屠户杀了卖肉还能换几个钱。刚开始罗老汉不同意,说老马从小就跟着自己,杀了有些不忍心。但架不住别人一再劝说,加上自己是个穷庄稼汉,也没几个闲钱养活白吃食不干活的牲畜,老伴又常年吃药也花费不少,罗老汉就动了心,张罗着找来了屠户。
③屠户在院子里磨着刀,罗老汉跑到马厩里抚摸着老马的脖子,诉说老马的好处和自己的不舍。说着说着,只听老马一声低低的哀鸣。他一抬头,竟然发现老马的眼里吧嗒吧嗒地掉下了眼泪。老马这一掉眼泪,罗老汉眼泪也止不住地掉下来,心里一软,就出来对屠户说老马不杀了。
④这天快天亮时,老伴的病又犯了,罗老汉看老伴痛得死去活来的,只得把老马套上车,扛着老伴到乡医院去医治。一路上,罗老汉舍不得打老马,但奇怪的是,老马今天像是一下精神了许多,蹄下生风,很快就来到乡医院。停下车,罗老汉发现老马浑身打战,汗顺着腿向下流。大夫仔细检查一番,连说惊险,要是再耽搁个一时半刻,老伴的命就搭上了,所幸送来得及时,并无大碍。过了晌午,老伴病情就稳定了。鉴于罗老汉的家庭情况,为了节省开支。大夫开了药让回家静养。罗老汉把老伴背上车,抚摸着老马的耳朵说:“老伙计,辛苦你了。”
⑤老马晃晃悠悠地拉着车,路过一个邻村时,刚走到一处院落前,突然从院子里跑出一条宠物狗。老马躲闪不及,车轱辘把狗的腿轧断了。狗的主人伍三听到狗的惨叫声,从院子里冲出来,把狗宝贝一样抱在怀里,指着罗老汉破口大骂。骂完罗老汉,又抄起门前一根大木棒,扬言要打断老马的一条腿才肯罢休。都是邻近的村子,罗老汉知道伍三很有钱,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心狠手辣,不是善茬。当下,他忙从口袋里掏出看病剩下的钱来,说着好话赔着笑脸往伍三手里塞。伍三把罗老汉扒拉到一边,恶狠狠地说:“你这点钱能赔了我这条狗的腿?实话告诉你,连车带马加一起卖了,也值不了我这狗的医疗费用!打断一条马腿出出气算便宜你了。”说着他瞅瞅四腿颤抖站立不稳的老马又说:“你要舍不得你这破马,你的一条老腿也行啊,今天只要车轱辘从你的腿上过一遍,甭管断不断,这事就算了了。大家说我这样做公平合理吧?”
⑥罗老汉知道今天的事凭几句好话断然不能解决,也就没再言语。回头看看遍体流汗疲惫不堪的老马,罗老汉拍拍老马的头,然后在围观人群的注视下,慢慢坐到地上,伸一腿盘一腿,定定地看着老马,冲老马挥了挥手,做了个向前走的手势。众人屏住呼吸看着老马,只见老马的眼里满是亮晶晶的泪水,和罗老汉的目光一接触,突然打了个响鼻。冲罗老汉点了几下头。然后老马拉看车退后几步,“嘶溜溜”一声暴叫,四蹄腾空而起,直奔罗老汉而来。众人都闭上了眼,心想:老头的腿算是废了。谁知老马到了罗老汉跟前一跃而过,紧跟着车轱辘眼看就要轧上罗老汉的腿时,老马却猛地一顿,然后拼尽全身的力气向前猛冲,把板车带了起来,车轱辘飞离罗老汉一米开外才落了地。众人惊呆了,须臾一片叫好声。伍三一看也没话说,只得挥挥手让罗老汉走了。
⑦当天夜里,老马就死了,罗老汉抱着马脖子哭了一夜。天亮后,他找人帮忙把老马埋在村后自家的地头,还筑起了一个大坟包。
⑧后来村里人时常说起老马的神奇。不过,这种老马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因为,再没人像罗老汉这样对待一匹老得快走不动的老马了。
众人都闭上了眼,心想:老头的腿算是废了。
老屋
高德轩
①我出生的高坡上的老屋早没了,第二处老屋是在唐山地动山摇大地震后盖的。
②村最里头柏树坡山脚下上坪一块地基被平整一新,刮去树皮白晃晃散发树香印着绳墨的柱子、大梁、檩条躺了一地,手握板斧推刨的舅舅忙前忙后。那一年上初中的我回到家一脸兴奋……岁月伴着老屋一晃又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如今老屋墙瓦虽经翻修,水泥路也铺到了院边,但因邻居们的相继搬走留下的断壁残垣,屋主人或辞世或进城,很是孤寂。几年前的一个夏天回去,站在院中,四周被核桃树婆娑的枝叶围住,没有人影狗吠,宛若隔世。
③去年年关回家上坟,站在小院思绪万千。往年父母健在,兄弟三四个,一大家十几口人热闹过年,初一早早点起柏垛火,空气里弥漫着柏叶和爆竹香,那种场景没有了。眼前只有满院青苔,风和麻雀肆无忌惮地来回游荡,它们再也不用担心父亲的一声咳嗽,就被吓得飞到远远的枝头上。说起父亲,村里人都竖大拇指,说他一天也没进过学堂,常用木棍在地上学写字学成了乡里文化人,说他做过乡长做过药铺抓药师。别的我不太清楚,在那个贫寒年代,单就一心供我从小山村上学到一百里以外的县城重点高中这件事,我就佩服父亲的眼光见识和坚强。父亲九十岁离世,足见他的心大乐观。人如屋,屋如人。沧桑老人,身体再硬朗,大体也会门牙脱落,眼帘下垂,嘴唇干瘪,像极了这岁月风雨中的老宅。
④门口的青槐还在,枝繁叶茂,记得在那贫穷的年代,我偷偷用鈎镰钩尚小的槐米晒干卖钱买书,但常等不到槐花开大也因此砍坏了 树枝,遭大人白眼。父亲在种他们的时候一定也会念叨“门前有槐代代发财”之类的老话儿吧。槐,木之鬼也,我这样理解。百年青槐,凝聚了一个家族的魂魄,守望在老屋的门前。槐树在,老屋在,几十年岁月和几代人生活的痕迹就在,睹物思人借此树碑凭吊。
⑤凝望着老屋和老槐,记忆复活如初,春节的情景仿佛昨天。每近腊月二十八九,瘦小的母亲仿佛有神力,泡几大盆磨豆腐的豆子,煮肉、烙饼、蒸馍,厨房里热气腾腾。忙完了这些,还不忘给老大一大碗干拌面,给老二啃肉骨头,给老三做菜包、浆水面。年三十晚,一家人挤在火炕上,十八道凉热菜烘托着喜庆和踏实……老家的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如皮影戏般的剪影,鲜活地从眼前闪过。
⑥少小离家,时间何曾改变?只不过是一代代人的更迭吧。老屋被渐渐冷落遗弃了,更老的父母被先后种到后山上,两座土坟等着春风化雨,等着火光和青草的纪念。我牵着她的手回来,我牵着她和女儿的手回来……老屋醒着,屋子里居住过的人都漂浮着。
⑦乡愁是一杯浓浓的酽茶,乡愁是一瓶醇厚的美酒,越品越滋味无穷。
⑧虽然我的青春、中年留在了另一个城,但那个老屋仍然是我心中的家,不管我在何处枝繁叶茂,那个故乡的老屋就是根……
①眼前只见满院青苔,风和麻雀肆无忌惮地来回游荡,它们再也不用担心父亲的一声咳嗽,就被吓得飞到远远的枝头上。
②每近腊月二十八九,瘦小的母亲仿佛有神力,泡几大盆磨豆腐的豆子,煮肉、烙饼、蒸馍 , 厨房里热气腾腾。
我决定回到故乡将老屋重新粉刷,将故乡凌乱的院子整理打扫,不幸的是,在打扫的过程中扭到了腰,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
晚间挤了一屋子的人,桌上点着一盏灯。严监生喉咙里痰响得一进一出,一声不倒一声的,总不得断气,还把手从被窝里拿出来,伸着两个指头。大侄子走上前来问道:“二叔,莫不是还有两个亲人不曾见面?”他就把头摇了两三摇。二侄子走上前来问道:“二叔,莫不是还有两笔银子在哪里,不曾吩咐明白?”他把两眼睁得溜圆,把头又狠狠摇了几摇,越发指得紧了。奶妈抱着哥子插口道:“老爷想是因两位舅爷不在眼前,故此纪念。”他听了这话,把眼闭着摇头,那手只是指着不动。赵氏慌忙揩揩眼泪,走上前道:“爷,别人都说的不相干,只有我晓得你的意思!”赵氏分开众人,走上前道:“爷,只有我知道你的心事,你是为灯盏里点的是两茎灯草,不放心,恐费了油。我如今挑掉一茎就是了。”说罢,忙走去挑掉一茎。众人看严监生,点一点头,把手垂下,登时就没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