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澳,字子裴,第进士复擢宏辞方静寡欲十年不肯调御史中丞高元裕与其兄温善欲荐用之讽澳谒己温归以告澳不答。温曰:“元裕端士,若轻之邪?”澳曰:“然恐无呈身御史。”竟不诣元裕之门。周墀节度郑滑,表署幕府。会墀入相,私谓曰:“何以教我?”澳曰:“愿公无权。”墀愕然,不喻其旨。澳曰:“爵赏刑罚,人主之柄,公无以喜怒行之,俾庶官各举其职,则公敛衽庙堂上,天下治矣,乌用权?”墀叹曰:“吾先居此,得无愧乎!”擢考功员外郎,进学士称旨,改京兆尹。帝舅郑光主墅吏豪肆,积年不输官赋,澳逮系之。帝问其故,澳具道奸状,且言必置以法。帝曰:“可贷否?”答曰:“陛下自内署擢臣尹京邑,安可使画一法独行于贫下乎?”太后为输租,乃免。由是豪右敛迹。会户部阙判使,帝以问澳。曰:“臣老矣,力疲气耗,烦剧非所任者。”帝默不乐。出谓其甥柳玭曰:“吾不为时相所信,忽自宸旨委以使务,必以吾他歧得之,何以自明?今时事浸恶,皆吾辈贪爵位致然。”未几,授河阳节度使。懿宗立,宰相杜审权素不悦澳,坐吏部时史盗簿书为奸,贬秘书监,分司东都。就迁河南尹,辞疾不拜,逾年卒,赠户部尚书,谥曰贞。澳在河阳累年,宣宗遣使以簿纸手作诏赐澳曰:“密饬装,秋当见卿。”盖将以为相也。因问辅养术,澳具言金石非可御,方士怪妄,宜斥远之。其八月,帝崩,不果相。为学士时,帝尝曰:“朕每遣方镇刺史,欲各悉州郡风俗者,卿为朕撰一书。”澳乃为《处分语》。后邓州刺史薛弘宗中谢,帝敕戒州事,人人惊服。
(摘编自《新唐书·韦澳传》《旧唐书·韦澳传》)
①帝问其故,澳具道奸状,且言必置以法。帝曰:“可贷否?”
②因问辅养术,澳具言金石非可御,方士怪妄,宜斥远之。
恢字弘达。幼聪颖,年七岁,能通《孝经》《论语》义,发擿无所遗。既长,美风表,涉猎史籍。齐隆昌中明帝作相内外多虞明帝以恢为宁远将军甲仗百人卫东府且引为骠骑法曹行参军明帝即位东宫建为太子舍人宣武之难,逃在京师。高祖义兵至,恢于新林奉迎,以为辅国将军。建康平,还为冠军将军、右卫将军。天监元年,为侍中、前将军。二年,出为使持节、征虏将军。四年,改授后将军、郢州刺史,持节如故。义兵初,郢城内疾疫死者甚多,不及藏殡,及恢下车,遽命埋掩。又遣四使巡行州部,境内大治。十三年,迁散骑常侍、益州刺史,使持节如故,便道之镇。成都去新城五百里,陆路往来,悉订私马,百姓患焉,累政不能改。恢乃市马千匹,以付所订之家,资其骑乘,有用则以次发之,百姓赖焉。普通五年,进号骠骑大将军。七年九月,薨,时年五十一。遣中书舍人刘显护丧事。恢有孝性,初镇蜀,所生费太妃犹停都,后于都下不豫,恢未之知,一夜忽梦还侍疾,既觉忧遑,便废寝食。俄而都信至,太妃已瘳。后又目有疾,久废视瞻,有北渡道人慧龙得治眼术,恢请之。既至,空中忽见圣僧,及慧龙下针,豁然开朗,咸谓精诚所至。恢性通恕,轻财好施,凡历四州,所得俸禄随而散之。在荆州,常从容问宾僚曰:“中山好酒,赵王好吏,二者孰愈?”众未有对者。顾谓长史萧琛曰:“汉时王侯,藩屏而已,视事亲民,自有其职。中山听乐,可得任性;彭祖代吏,近于侵官。今之王侯,不守藩国,当佐天子临民,清白其优乎?”坐宾咸服。
(节选自《梁书·萧恢传》)
①陆路往来,悉订私马,百姓患焉,累政不能改。
②既觉忧遑,便废寝食。俄而都信至,太妃已瘳。
陆逊字伯言,吴郡吴人也。本名议,世江东大族。逊少孤,随从祖庐江太守康在官。袁术与康有隙,将攻康,康遣逊及亲戚还吴。孙权为将军,逊年二十一,始仕幕府,历东西曹令史,出为海昌屯田都尉,并领县事。县连年亢旱,逊开仓谷以振贫民,劝督农桑,百姓蒙赖。
会稽太守淳于式表逊枉取民人,愁扰所在,逊后诣都,言次,称式佳吏,权曰:“式白君而君荐之何也?”逊对曰:“式意欲养民,是以白逊。若逊复毁式以乱圣听,不可长也。”权曰:“此诚长者之事,顾人不能为耳。”
黄武元年,刘备率大军来向西界,权命逊为大都督,督朱然、潘璋等五万人拒之。备从巫峡、建平连围至夷陵界,立数十屯,先遣吴班将数千人于平地立营,欲以挑战。诸将皆欲击之,逊曰:“此必有谲,且观之。”备知其计不可乃引伏兵八千从谷中出逊曰所以不听诸君击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其后,逊上疏欲击备,诸将并曰:“攻备当在初,今乃令入五六百里,相衔持经七八月,其诸要害皆以固守,击之必无利矣。”逊曰:“备是猾虏,更尝事多,其军始集,思虑精专,未可干也。今住已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计不复生,犄角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营,不利。诸将皆曰:“空杀兵耳。”逊曰:“吾已晓破之之术。”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一尔势成,破其四十馀营。备升马鞍山,陈兵自绕。逊督促诸军四面蹙之,土崩瓦解,死者万数。备因夜遁,驿人断后,仅得入白帝城。
初,孙桓别讨备前锋于夷道,为备所围,求救于逊。逊曰:“未可。”诸将曰:“孙安东公族,见围已困,奈何不救?”逊曰:“安东得士众心,城牢粮足,无可忧也。待吾计展,欲不救安东,安 东自解。”及方略大施,备果奔溃。桓后见逊曰:“前实怨不见救,定至今日,乃知调度自有方耳。” 加拜逊辅国将军,领.荆州牧,即改封江陵侯。
(节选自《三国志•陆逊传》有删改)
①县连年亢旱,逊开仓谷以振贫民,劝督农桑,百姓蒙赖。
②初,孙桓别讨备前锋于夷道,为备所围,求救于逊。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沛公旦日从百余骑来见项王,至鸿门,谢曰:“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然不自意能先入关破秦,得复见将军于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将军与臣有郤。”项王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项王即日因留沛公与饮。项王、项伯东向坐;亚父南向坐,——亚父者,范增也;沛公北向坐;张良西向侍。范增数目项王,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项王默然不应。范増起,出,召项庄,谓曰:“君王为人不忍。若入前为寿,寿毕,请以剑舞,因击沛公于坐,杀之。不者,若属皆且为所虏!”庄则入为寿。寿毕,曰:“君王与沛公饮,军中无以为乐,请以剑舞。”项王曰:¨诺。”项庄拔剑起舞。项伯亦拔剑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庄不得击。
于是张良至军门见樊哙。樊哙曰:“今日之事何如?”良曰:“甚急!今者项庄拔剑舞,其意常在沛公也。”哙曰:“此迫矣!臣请入,与之同命。”哙即带剑拥盾入军门。交戟之卫士欲止不内。樊哙侧其盾以撞,卫士仆地。哙遂入,披帷西向立,瞋目视项王,头发上指,目眦尽裂。项王按剑而跽曰:“客何为者?”张良曰:“沛公之参乘樊哙者也。”项王曰:“壮士!——赐之卮酒。”则与斗卮酒。哙拜谢,起,立而饮之。项王曰:“赐之彘肩。”则与一生彘肩。樊哙覆其盾于地,加彘肩上,拔剑切而啖之。项王曰:“壮士!能复饮乎?樊哙曰:“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辞!夫秦王有虎狼之心,杀人如不能举,刑人如恐不胜,天下皆叛之。怀王与诸将约曰:‘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毫毛不敢有所近,封闭宫室,还军霸上,以待大王来。故遣将守关者,备他盗出入与非常也。劳苦而功高如此,未有封侯之赏,而听细说,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续耳。窃为大王不取也!”项王未有以应,曰:“坐。”樊哙从良坐。坐须臾,沛公起如厕,因招樊哙出。
(节选自司马迁《史记·项羽本纪》)
①项伯亦拔剑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庄不得击。
②故遣将守关者,备他盗出入与非常也。
李白传
白,字太白,山东人。母梦长庚星而诞,因以命之。十岁通五经。自梦笔头生花,后天才赡逸。喜纵横,击剑为任侠,轻财好施。更客任城,与孔巢父、韩准、裴政、张叔明、陶沔居徂徕山中,日沉饮,号“竹溪六逸”。
天宝初,自蜀至长安,道未振,以所业投贺知章,读至《蜀道难》,叹曰:“子,谪仙人也。”乃解金龟换酒,终日相乐。遂荐于玄宗。召见金銮殿,论时事。因奏颂一篇。帝喜,赐食,亲为调羹,诏供奉翰林。尝大醉上前,草诏,使高力士脱靴。力士耻之,摘其《清平调》中飞燕事,以激怒贵妃。帝每欲与官,妃辄阻之。白益傲放,与贺之章、李适之、汝阳王琎、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为“饮酒八仙人”。恳求还山。赐黄金,诏放归。
白浮游四方,欲登华山,乘醉跨驴经县治,宰不知,怒,引至庭下曰:“汝何人,敢无礼?”白供状不书姓名,曰:“曾令龙巾拭吐,御手调羹,贵妃捧砚,力士脱靴。天子门前,尚容走马;华阴县里,不得骑驴?”宰惊愧,拜谢曰:“不知翰林至此。”白长笑而去。尝乘舟与崔宗之自采石至金陵著宫锦袍坐旁若无人。禄山反,明皇在蜀,永王璘节度东南。白时卧庐山,辟为僚佐。璘起兵反,白逃还彭泽。璘败,累系浔阳狱。初,白游并洲,见郭子仪,奇之,曾救其死罪。至是,郭子仪请官以赎,诏长流夜郎。
白晚节好黄、老,度牛渚矶,乘酒捉月,沉水中。初,悦谢家青山,今墓在焉。
①力士耻之,摘其《清平调》中飞燕事,以激怒贵妃。
②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程辉,字日新,蔚州灵仙人也。皇统二年,擢进士第,由尚书省令史升左司都事。久之,为南京路转运使,以宫殿火,降授磁州刺史。大定二十三年,拜参知政事。世宗谕之曰:“卿年虽老,犹可宣力。事有当言。毋或隐默。卿其勉之。”一日,辉侍朝,世宗曰:“人尝谓卿言语荒唐,今遇事辄言,过于王蔚。”顾谓宰臣曰:“卿等以为何如?”皆曰:“辉议政可否,略无隐情。”辉对曰:“臣年老耳聩,第患听闻不审,或失奏对。苟有所闻,敢不尽心。”旧庙祭用牛,世宗晚年欲以他牲易之,辉奏曰:“凡祭用牛者以牲之最重故号太牢《语》曰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古礼不可废也。”二十四年,世宗幸上京,尚书省奏来岁正旦外国朝贺事,世宗曰:“上京地远天寒,朕甚悯人使劳苦,欲即南京受宋书,何如?”辉对曰:“外国使来,必面见天子,今半途受书,异时宋人托事效之,何以辞为?”世宗曰:“朕以诚实,彼若相诈,朕自有处置耳。”辉以为不可,于是议权免一年。会有司市面不时酬直,世宗怒监察不举劾,杖责之。以问辉,辉对曰:“监察,君之耳目。所犯罪轻,不赎而杖,亦一时之怒也。”世宗曰:“职事不举,是故犯也,杖之何不可!”辉对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二十六年,以老致仕。次年,复起知河南府事,辉辞以衰老不任,曰:“臣犹老马也,刍豆待养,岂可责以筋力。今河之径河南境上下千余里,河防之责视彼尤重,此臣所以忧不任也。”于是特诏不预河事。承安元年卒,谥曰忠简。
(节选自《金史·程辉传》)
①臣年老耳聩,第患听闻不审,或失奏对。
②职事不举,是故犯也,杖之何不可。
尉迟敬德名恭,朔州善阳人。武德二年,秦王战柏壁,与寻相①举地降,引为右一府统军,从击王世充。
会寻相叛,诸将疑敬德且乱,囚之。尚书殷开山曰:“敬德慓敢,今执之,猜贰已结,不即杀,后悔无及也。”王曰:“不然。敬德必叛,宁肯后寻相者邪?”释之,引见卧内,曰:“丈夫以气相许,小嫌不足置胸中,我终不以谗害良士。”因赐之金,曰:“必欲去,以为汝资。”是日猎榆窠,会世充自将兵数万来战,单雄信者,贼骁将也,骑直趋王,敬德跃马大呼横刺,雄信坠,乃翼王出。率兵还战,大败之。王顾曰:“比众人意公必叛,我独保无它,何相报速邪?”赐金银一箧。
窦建德营板渚,时世充兄子琬使于建德,乘隋帝厩马,铠甲华整,出入军中以夸众。王望见,问“谁可取者?”敬德请驰往,禽琬,引其马以归,贼不敢动。
隐太子尝以书招之,赠金皿一车。辞曰:“敬德起幽贱,会天下丧乱,久陷逆地,秦王实生之,方以身徇恩。今于殿下无功,其敢当赐?若私许,则怀二心。徇利弃忠,殿下亦焉用之哉?”太子怒而止。敬德以闻。王曰:“公之心如山岳然,虽积金至斗,岂能移之?然恐非自安计。”巢王果遣壮士刺之。敬德开门安卧,贼至,不敢入。
其后隐、巢计日急,敬德入白曰:“大王不先决,社稷危矣!”王曰:“我惟同气,所未忍。伺其发,而后以义讨之,如何?”敬德曰:“人情畏死,众以死奉王,此天授也。天与不取,反得其咎。大王即不听,请从此亡,不能交手蒙戮。”王曰:“寡人之谋,未可全弃,公更图之。”敬德曰:“处事有疑非智,临难不决非勇。王今自计如何?勇士八百人悉入宫控弦被甲矣,尚何辞?”计乃定。
……隐太子死,王为皇太子,授左卫率。时坐隐、巢者百余家,将尽没入之。敬德曰:“为恶者二人,今已诛,若又穷支党,非取安之道。”由是普原。
[注]①寻相:人名。
①敬德跃马大呼横刺,雄信坠,乃翼王出
②敬德请驰往,禽琬,引其马以归,贼不敢动
③秦王实生之,方以身徇恩
④敬德开门安卧,贼至,不敢入
⑤人情畏死,众以死奉王,此天授也
⑥处事有疑非智,临难不决非勇
①比众人意公必叛,我独保无它,何相报速邪?
②若私许,则怀二心。徇利弃忠,殿下亦焉用之哉?
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奠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文惠君曰:“嘻!善哉!技盖至此乎?”
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 , 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
文惠君曰:“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
①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
②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
既罢,归国,以相如功大,拜为上卿,位在廉颇之右。
廉颇曰:“我为赵将,有攻城野战之大功,而蔺相如徒以口舌为劳,而位居我上,且相如素贱人,吾羞,不忍为之下。”宣言曰:“我见相如,必辱之。”相如闻,不肯与会。相如每朝时,常称病,不欲与廉颇争列。已而相如出,望见廉颇,相如引车避匿。
于是舍人相与谏曰:“臣所以去亲戚而事君者,徒慕君之高义也。今君与廉颇同列,廉君宣恶言而君畏匿之,恐惧殊甚,且庸人尚羞之,况于将相乎!臣等不肖,请辞去。”蔺相如固止之,曰:“公之视廉将军孰与秦王?”曰:“不若也。”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相如虽驽,独畏廉将军哉?顾吾念之,强秦之所以不敢加兵于赵者,徒以吾两人在也。今两虎共斗,其势不俱生。吾所以为此者,以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也。”
廉颇闻之,肉袒负荆,因宾客至蔺相如门谢罪。曰:“鄙贱之人,不知将军宽之至此也。”
卒相与欢,为刎颈之交。
①公之视廉将军孰与秦王。
②吾所以为此者,以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也。
③廉颇闻之,肉袒负荆,因宾客至蔺相如门谢罪。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 , 何足算也!”
(《子路》)
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子路》)
郑当时者,字庄,陈人也。其先郑君尝为项籍将,籍死,已而属汉。庄以任侠自喜,脱张羽于厄,声闻梁、楚之间。孝景时,为太子舍人。每五日洗沐 , 常置驿马长安诸郊,存诸故人,请谢宾客,夜以继日,至其明旦,常恐不遍。庄好黄老之言,其慕长者如恐不见。年少官薄,然其游知交皆其大父行 , 天下有名之士也。武帝立,稍迁为鲁中尉、济南太守、江都相,至九卿为右内史。以武安侯、魏其时议,贬秩为詹事,迁为大农令。庄为太史,诫门下:“客至,无贵贱无留门者。”执宾主之礼,以其贵下人。庄廉,又不治其产业,仰奉赐以给诸公。然其馈遗人,不过算器①食。每朝,候上之间,说未尝不言天下之长者。其推毂②士及官属丞史,诚有味其言之也,常引以为贤于己。与官属言,未尝名吏,若恐伤之。闻人之善言,进之上,惟恐后。山东士诸公以此翕然称郑庄。然郑庄在朝,常趋和承意,不敢甚引当否。及晚节,汉征匈奴,招四夷,天下费多,财用益匮。庄任人宾客为大农僦人③,多逋负。司马安为淮阳太守,发其事。庄以此陷罪,赎为庶人。顷之,守长史。上以为老,以庄为汝南太守。数岁,以官卒。郑庄始列为九卿,廉,内行修洁。中废,家贫,宾客益落。及居郡,卒后家无余赀财。
太史公曰:夫以郑之贤有势则宾客十倍无势则否况众人乎下部翟公有言始翟公为廷尉宾客阗门及废门外可设雀罗翟公复为廷尉,宾客欲往,翟公乃大署其门日:“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郑亦云,悲夫!
(选自《史记·汲郑列传》,有删减)
[注]①算器:竹器。②推毂:荐举。③僦人:承雇服役的人。
①年少官薄,然其游知交皆其大父行。
②“客至,无贵贱无留门者。”执宾主之礼,以其贵下人。
阅读下面的文言文,完成9-13题。张载字子厚,长安人。少喜谈兵。年二十一,以书谒范仲淹,一见知其远器,乃警之曰:“儒者自有名教可乐,何事于兵?”因劝读《中庸》。载读其书,犹以为未足,又访诸释老,累年究极其说,知无所得,反而求之六经。尝讲《易》京师,听从者甚众。一夕,二程至,与论《易》,次日语人曰:“比见二程,深明《易》道,吾所弗及,汝辈可师之。”撤坐辍讲。与二程语道学之要,涣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于是尽弃异学。举进士,为祈州司法参军,云岩令。政事以敦本善俗为先,每月吉,具酒食,召乡人高年会县庭,亲为劝酬,使人知养老事长之义,因问民疾苦。熙宁初,御史中丞吕公著言其有古学,神宗召见问政道。对曰:“为政不法三代者,终苟道也。”帝悦,以为崇文院校书。他日见王安石,安石问以新政,载曰:“公与人为善,则人以善归公;如教玉人琢玉,则宜有不受命者矣。”还朝,即移疾屏居南山下,终日危坐一室,左右简编,俯而读,仰而思,有得则识之。或中夜起坐,取烛以书。敝衣蔬食,与诸生讲学,每告以学必如圣人而后已。故其学尊礼贵德、乐天安命,黜怪妄,辨鬼神。其家婚丧葬祭率用先王之意而傅以今礼又论定井田宅里学校之法皆欲条理成书使可举而措诸事业。吕大防荐之曰:“载之始终,善发明圣人之遗旨,其论政治略可复古。”乃诏知太常礼院。与有司议礼不合,复以疾归,中道疾甚,沐浴更衣而寝,旦而卒。载学古力行,为关中士人宗师,世称横渠先生。著书《西铭》。程颐尝言:“《西铭》扩前圣所未发,与孟子性善养气之论同功,自孟子后盖未之见。”
(节选自《宋史·张载传》)
①一见知其远器,乃警之曰:“儒者自有名教可乐,何事于兵?”
②《西铭》扩前圣所未发,与孟子性善养气之论同功,自孟子后盖未之见。
范镇,字景仁,成都华阳人。薛奎守蜀,一见爱之,俾与子弟讲学。镇益谦退,每步行趋府门。及还朝,载以俱。有问奎入蜀何所得,曰:“得一伟人,当以文学名世。”镇举进士,礼部奏名第一。宰相庞籍言:“镇有异材,不汲汲于进取。”超授直秘阁。契丹使至,虚声示强,大臣益募兵以塞责,岁费百千万。镇言:“备契丹莫若宽三晋之民,备天下莫若宽天下之民。夫兵所以卫民而反残民,臣恐异日之忧不在四夷 , 而在冗兵与穷民也。”帝天性宽仁,言事者竞为激讦。镇独务引大体,非关朝廷安危,生民利疚,则阔略不言。文彦博、富弼入相,诏百官郊迎。镇曰:“隆之以虚礼,不若推之以至诚。然近制,翰林学士、知制诰不得诣宰相居第,百官不得间见,是不推之以诚也。愿罢郊迎,除谒禁,则于御臣之术为两得矣。”乞令宗室疏属补外官,帝曰:“卿言是也。顾恐天下谓朕不能睦族耳。”镇曰:“陛下甄别其贤者用之,不没其能,乃所以睦族也。”出知陈州陈方饥视事三日擅发钱粟以贷监司绳之急即自劾诏原之是岁大熟所贷悉还神宗即位,复为翰林学士。轼得罪,下台狱,索与镇往来书文甚急,犹上书论救。哲宗立,拜端明殿学士。镇雅不欲起,固辞。诏赐以龙茶,存劳甚渥。复告老,以银青光禄大夫再致仕。薨,年八十一,谥曰忠文。镇清白坦夷,临大节,决大议,色和而语壮,虽在万乘前,无所屈。笃于行义,遇人必以诚,乡人有不克婚葬者,辄为主之。少受学于乡先生庞直温,直温子昉卒于京师,镇娶其女为孙妇,养其妻子终身。契丹、高丽皆传诵其文。少时赋《长啸》,却胡骑,晚使辽,人相目曰:此长啸公也。
(节选自《宋史·范镇传》)
①陛下甄别其贤者用之,不没其能,乃所以睦族也。
②笃于行义,遇人必以诚,乡人有不克婚葬者,辄为主之。
张景宪,字正国,河南人。以父师德任淮南转运副使。山阳令郑昉赃累巨万,亲戚多要人,景宪首案治,流之岭外,贪吏望风引去。徙京西、东转运使。王逵居郓州,专持官吏短长,求请贿谢如其所欲,景宪上其恶,编置宿州。熙宁初,为户部副使。韩绛筑抚宁、罗兀两城,帝命景宪往视。始受诏,即言城不可守,固不待到而后知也。未几,抚宁陷。至延安,景宪言:“罗兀邈然孤城凿井无水将何以守臣在道所见师劳民困之状非一愿罢徒劳之役废无用之城严饬边将为守计今朝廷令边郡召羌族,与之金帛、官爵,恐黠羌多诈,危急时或为内应,宜亟止之。”陕西转运司议,欲限半岁令民悉纳钱于官,而易以交子。景宪言:“此法可行于蜀耳,若施之陕西,民将无以为命。”其后卒不行。加集贤殿修撰,为河东都转运使。议者欲分河东为两路,景宪言:“本路地肥硗相杂,州县贫富亦异,正宜有无相通,分之不便。”议遂寝。改知瀛州,上书言:“比岁多不登,民债逋欠。今方小稔,而官督使并偿,道路流言,其祸乃甚于凶岁。愿以宽假。”帝从之,仍下其事。元丰初年,知河阳。时方讨西南蛮,景宪入辞,因言:“小丑跳梁,殆边吏扰之耳。且其巢穴险阻,若动兵远征,万一馈饷不继,则我师坐困矣。”帝曰:“卿言是也,然朝廷有不得已者。”明年,徙同州,以太中大夫卒,年七十七。
景宪在仁宗朝为部使者,时吏治尚宽,而多举刺;及熙宁以来,吏治峻急,景宪反济以宽。方新法之行,不劾一人。居官不畏强御,非公事不及执政之门。自负所守,于人少许可,母卒,一夕须发尽白,世以此称之。
(节选自《宋史•张景宪传》)
①本路地肥硗相杂,州县贫富亦异,正宜有无相通,分之不便。议遂寝。
②今方小稔,而官督使并偿,道路流言,其祸乃甚于凶岁。愿以宽假。
郝处俊,安州安陆人。父相贵,拜滁州刺史,封甑山县公。处俊甫十岁而孤故吏归千缣赗之已能让不受及长好学嗜汉书崖略暗诵贞观中第进士解褐著作佐郎袭父爵拜太子司议郎,累迁吏部侍郎。高丽叛,诏李勣为浿江道大总管,处俊副之。师入虏境,未阵,贼遽至,举军危骇。处俊方据胡床,体胖,安餐干糒不顾,密畀料精锐击之,虏却,众壮其谋。入拜东台侍郎。转中书侍郎,监修国史。上元初,帝观酺翔鸾阁,时赤县与太常音技分东西朋,诏雍王贤主东,周王显主西,因以角胜,处俊曰:“礼所以示童子无诳者,恐其欺诈之心生也。二王春秋少,意操未定,乃分朋造党使相夸,彼俳儿优子,言辞无度,争负胜,相讥诮,非所以导仁义、示雍和也。”帝遽止,叹曰:“处俊远识,非众臣所逮。”迁中书令。检校兵部尚书。帝多疾,欲逊位武后,处俊谏曰:“昔魏文帝著令,帝崩,不许皇后临朝。今陛下奈何欲身传位天后乎?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正应谨守宗庙 , 传之子孙,不宜持国与人,以丧厥家。”中书侍郎李义琰曰:“处俊言可从,惟陛下不疑。”事遂沮。开耀元年卒,年七十五。赠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大都督。帝哀叹其忠,举哀光顺门,祭以少牢 , 赙绢布八百段、米粟八百石,诏百官赴哭,官庀葬事。子北叟固辞,未听。裴炎为白帝曰:“处俊阽死,诿臣曰:‘生无益于国,死无烦费,凡诏赐,愿一罢之。’”帝闻恻然,答其意,止赙物而已。处俊资约素,土木形骸,然临事敢言,自秉政,在帝前议论谆谆,必傅经义,凡所规献,得大臣体。武后虽忌之,以其操履无玷,不能害。
(节选自《新唐书•郝处俊传》)
①帝遽止,叹曰:“处俊远识,非众臣所逮。”迁中书令。
②中书侍郎李义琰曰:“处俊言可从,惟陛下不疑。”事遂沮。
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侯之术也
古义:
今义:连词,表示因果关系;名词,实在的情由或适宜的举动(限用于固定词组中做宾语)。
吴汉自蜀振旅而还,至宛,诏过家上冢,赐谷二万斛;夏四月,至京师。于是大飨将士,功臣增邑更封凡三百六十五人,其外戚、恩泽封者四十五人。定封邓禹为高密侯。食四县;李通为固始侯,贾复为胶东侯,食六县;余各有差。已殁者益封其子孙,或更封支庶。
帝在兵间久,厌武事,且知天下疲耗,思乐息肩,自陇、蜀平后,非警急,未尝复言军旅。皇太子尝问攻战之事,帝曰昔卫灵公问陈孔子不对此非尔所及邓禹贾复知帝偃干戈修文德不欲功臣拥众京师乃去甲兵敦儒学。帝亦思念,欲完功臣爵土,不令以吏职为过,遂罢左、右将军官。耿弇等亦上大将军、将军印绶,皆以列侯就第,加位特进 , 奉朝请。邓禹内行淳备,有子十三人,各使守一艺,修整闺门,教养子孙,皆可以为后世法,资用国邑,不修产利。贾复为人刚毅方直,多大节,既还私第,阖门养威重。朱祜等荐复宜为宰相,帝方以吏事责三公 , 故功臣并不用,是时,列侯唯高密、固始、胶东三侯与公卿参议国家大事,恩遇甚厚。帝虽制御功臣,而每能回容,宥其小失。远方贡珍甘,必先遍赐诸侯,而太官无余,故皆保其福禄,无诛谴者。
益州传送公孙述瞽师、效庙乐器、葆车、舆辇,于是法物始备。时兵革既息,天下少事,文书调役,务从简寡,至乃十存一焉。甲寅,以冀州牧窦融为大司空。融自以非旧臣,一旦入朝,在功臣之右,每朝会进见,容貌辞气,卑恭已甚,帝以此愈亲厚之。融小心,久不自安,数辞爵位,上疏曰:“臣融有子,朝夕教导以经艺,不令观天文,见谶记,诚欲令恭肃畏事,恂恂守道,不愿其有才能,何况乃当传以连城广土,享故诸侯王国哉!”因复请间求见,帝不许。后朝罢,逡巡席后,帝知欲有让,遂使左右传出。他日会见,迎诏融曰:“日者知公欲让职还土,故命公暑热且自便;今相见,宜论他事,勿得复言。”融不敢重陈请。
(《资治通鉴》第43卷)
①帝亦思念,欲完功臣爵土,不令以吏职为过,遂罢左、右将军官。
②融自以非旧臣,一旦入朝,在功臣之右,每朝会进见,容貌辞气,卑恭已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