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鲁絮非书(节选)
(清)姚鼐
鼐闻天地之道,阴阳刚柔而已。文者,天地之精英,而阴阳刚柔之发________。惟圣人之言,统二气之会而弗偏。然而《易》、《诗》、《书》、《论语》所载,亦间有可以刚柔分矣。值其时其人,告语之体,各有宜也。自诸子而降,其为文无有弗偏者。其得于阳与刚之美者,则其文如霆,如电,如长风之出谷,如崇山峻崖,如决大川,如奔骐骥;其光也如杲日,如火,如金铁;其于人也,如凭高视远,如君而朝万众,如鼓万勇士而战之。其得于阴与柔之美者,则其文如升初日,如清风,如云,如霞,如烟,如幽林曲涧,如沦,如漾,如珠玉之辉,如鸿鸪之鸣而入寥廓。其于人也,漻乎其如叹,邈乎其如有思,暖乎其如喜,愀乎其如悲。观其文,讽其音,则为文者之性情形状,举以殊焉。
且夫阴阳刚柔,其本二端,造物者糅而气有多寡进绌① , 则品次亿万,以至于不可穷,万物生焉。故曰:“一阴一阳之为道。”夫文之多变,亦若是也。糅而偏胜可也;偏胜之极,一有一绝无,与夫刚不足为刚,柔不足为柔者,皆不可以言文。今夫野人孺子闻乐,以为声歌弦管之会尔;苟善乐者闻之,则五音十二律,必有一当,接于耳而分矣。夫论文者,岂异于是乎?宋朝欧阳、曾公②之文,其才皆偏于柔之美者也。欧公能取异己者之长而时济之,曾公能避所短而不犯。观先生之文,殆近于二公焉。抑人之学文,其功力所能至者,陈理义必明当;布置取舍,繁简廉肉③不失法;吐辞雅驯④ , 不芜而已。古今至此者,盖不数数得,然尚非文之至。文之至者,通乎神明,人力不及施也。先生以为然乎?
【注】①绌(chù):通“黜”,退。②曾公:指宋代散文家曾巩。③廉肉:《礼记·乐记》:“使其曲直繁瘠,廉肉节奏,足以感动人之善心而已矣。”孔颖达疏云:“廉,谓廉棱,肉,谓肥满。”比喻风格峻峭硬瘦和丰满润泽。④雅驯:典雅,顺畅。古人多称文辞善于修饰为“雅驯”。
材料一:
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
材料二: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
回也!”
材料三:
哀公问:“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
材料四:
孔子曰:“回,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耶?吾何为于此?”颜回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丑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国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
冯唐者,其大父赵人。父徙代。汉兴徙安陵。唐以孝著,为中郎署长,事文帝。文帝辇过,问唐曰:“父老何自为郎?家安在?”唐具以实对。文帝曰:“吾居代时,吾尚食监高祛数为我言赵将李齐之贤,战于钜鹿下。今吾每饭,意未尝不在钜鹿也。父知之乎?”唐对曰:“尚不如廉颇、李牧之为将也。”上曰:“何以?”唐曰:“臣大父在赵时,为官率将,善李牧。臣父故为代相,善赵将李齐,知其为人也。”上既闻廉颇、李牧为人,良说,而搏髀曰:“嗟乎!吾独不得廉颇、李牧时为吾将,吾岂忧匈奴哉!”唐曰:“主臣!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良久,召唐让曰:“公奈何众辱我,独无间处乎?”唐谢曰:“鄙人不知忌讳。”
当是之时,匈奴新大入朝那,杀北地都尉印。上以胡寇为意,乃卒复问唐曰:“公何以知吾不能用廉颇、李牧也?”唐对曰:“臣闻上古王者之遣将也,跪而推毂,日阃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以外者,将军制之。军功爵赏皆决于外,归而奏之。此非虚言也。臣大父言李牧为赵将居边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赏赐决于外不从中扰也委任而责成功故李牧乃得尽其智能遣选车千三百乘,彀骑万三千,百金之士十万,是以北逐单于 , 破东胡,灭澹林,西抑强秦,南支韩、魏。当是之时,赵几霸。其后会赵王迁立,其母倡也。王迁立,乃用郭开谗,卒诛李牧,令颜聚代之。是以兵破士北,为秦所禽灭。今臣窃闻魏尚为云中守,其军市租尽以飨士卒,出私养钱,五日一椎牛,飨宾客军吏舍人,是以匈奴远避,不近云中之塞。虏曾一入,尚率车骑击之,所杀甚众。夫士卒尽家人子,起田中从军,安知尺籍伍符。终日力战,斩首捕虏,上功莫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之。其赏不行而吏奉法必用。臣愚,以为陛下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且云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罚作之。由此言之,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臣诚愚,触忌讳,死罪死罪!”文帝说。是日令冯唐持节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而拜唐为车骑都尉,主中尉及郡国车士。
七年,景帝立,以唐为楚相,免。武帝立,求贤良,举冯唐。唐时年九十馀,不能复为官。
(节选自《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
①良久,召唐让日:“公奈何众辱我,独无间处乎?”唐谢日:“鄙人不知忌讳。”
②王迁立,乃用郭开谗,卒诛李牧,令颜聚代之。是以兵破士北,为秦所禽灭。
萧望之字长倩,家世以田为业,至望之,好学,治《齐诗》,事同县后仓且十年。以令诣太常受业,又从夏侯胜问《论语》《礼服》。京师诸儒称述焉。御史大夫魏相除望之为属,察廉为大行治礼丞,累迁谏大夫,丞相司直。宣帝察望之经明持重,论议有余,材任宰相,欲详试其政事,复以为左冯翊。代丙吉为御史大夫。五凤中匈奴大乱,议者多曰匈奴为害日久,可因其坏乱举兵灭之。诏问计策,望之对曰:“不以义动兵,恐劳而无功。宜遣使者吊问,辅其微弱,救其灾患,四夷闻之,咸贵中国之仁义。”上从其议,后竟遣兵护辅呼韩邪单于定其国。为太傅。及宣帝寝疾,选大臣可属者,引外属侍中乐陵侯史高、太子太傳望之、少傅周堪至禁中 , 皆受遺诏辅政,领尚书事。宣帝崩,太子袭尊号,是为孝元帝。望之、堪本以师傅见尊重。望之选白宗室明经达学散骑、谏大夫刘更生给事中,与侍中金敞并拾遗左右。四人同心谋议,劝道上以古制,多所欲匡正,上甚乡纳之。中书令弘恭、石显久典枢机,明习文法,亦与车骑将军高为表里,论议常独持故事,不从望之等。后恭、显奏:“望之、堪、更生朋党相称举,数谮诉大臣,毁离亲戚,专擅权势,为臣不忠,诬上不道,请谒者召致廷尉。”时上初即位,不省“谒者召致廷尉”为下狱也。可其奏。知系狱,上大惊曰:“非但廷尉问邪?”令出视事。后数月,望之子散骑中郎伋上书讼望之前事,事下有司,复奏:“望之前所坐明白无谮诉煮而教子上书称引亡辜之《诗》失大臣体不敬请逮捕。”使者至,召望之。望之欲自杀,其夫人止之,以为非天子意。望之以问门下生朱云。云者好节士,劝望之自裁。于是望之仰天叹日:“吾尝备位将相,年逾六十矣,老入牢狱,苟求生活,不亦鄙乎!”竟饮鸩自杀。
(节选自班固《汉书·萧望之传》,有删改)
①议者多曰匈奴为害日久,可因其坏乱举兵灭之。
②知系狱,上大惊曰:“非但廷尉问邪?”令出视事。
武王既伐殷,悬纣首。有泣于白旗之下者,有司责之。其人曰:“吾冶家①孙也。数十年间,再易其熔范②矣。今又将易之,不知其所业,故泣。吾祖始铸田器,岁东作③ , 必大售。殷赋重,秉来耜者一拨不敢起,吾父易之为工器。属宫室台榭侈,其售益倍。民凋力穷,土木中辍,吾易之为兵器。会诸侯伐殷,师旅战阵兴,其售又倍前也。今周用钺斩独夫,四海将奉文理,吾之业必坏,吾亡无日矣。”
武王闻之,惧。于是包干戈,劝农事。冶家子复祖之旧。
(注)①冶家:铁匠。②熔范;冶炼模具。③东作:春耕生产。
民凋力穷,土木中辍,吾易之为兵器。会诸侯伐殷,师旅战阵兴,其售又倍前也。
王安石字介甫,抚州临川人。父益,都官员外郎。安石少好读书,一过目终身不忘。其属文动笔如飞,初若不经意,既成,见者皆服其精妙。
安石议论高奇,能以辩博济其说,果于自用,慨然有矫世变俗之志。于是上万言书,以为:“今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风俗日以衰坏,患在不知法度,不法先王之政故也。法先王之政者,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则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倾骇天下之耳目,嚣天下之口,而固已合先王之政矣。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收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自古治世,未尝以财不足为公患也,患在治财无其道尔。在位之人才既不足而闾巷草野之间亦少可用之才社稷之托封缰之守陛下其能久以天幸为常而无一旦之忧乎?愿监苟者因循之弊,明诏大臣,为之以渐,期合于当世之变。臣之所称,流俗之所不讲,而议者以为迂阔而熟烂也。”后安石当国,其所注措,大抵皆祖此书。
俄直集贤院。先是,馆阁之命屡下,安石屡辞;士大夫谓其无意于世,恨不识其面,朝廷每欲畀以美官,惟患其不就也。以母忧去,终英宗世,召不起。
二年二月,拜参知政事。上谓曰:“人皆不能知卿,以为卿但知经术,不晓世务。”安石对曰:“经术正所以经世务,但后世所谓儒者,大抵皆庸人,故世俗皆以为经术不可施于世务尔。”上问:“然则卿所施设以何先?”安石曰:“变风俗,立法,最方今之所急之。”上以为然。于是设制置三司条例司,命与知枢密院事陈升之同领之。安石令其党吕惠卿任其事。而农田水利、青苗、均输、保甲、免役、市易、保马、方田诸役相继并兴,号为新法,遣提举官四十余辈,颁行分下。
安石性强忮,遇事无可否,自信所见,执意不回。至议变法,而在廷交执不可,安石傅经义,出己意,辩论辄数百言,众不能诎。甚者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罢黜中外老成人几尽,多用门下儇慧少年。久之,以旱引去,洎复相,岁余罢。终神宗世不复召 , 凡八年。
《宋史·王安石传》
①后安石当国,其所注措,大抵皆祖此书。
②罢黜中外老成人几尽,多用门下儇慧少年。久之,以旱引去,洎复相,岁余罢。
苏轼字子瞻,眉州眉山人。母程氏亲授以书,闻古今成败,辄能语其要。嘉祐二年,试礼部。主司欧阳修惊喜,殿试中乙科,后以书见修,修语梅圣俞曰:“ 吾当避此人出一头地。”洵卒,赠光禄丞,既除丧,还朝,以判官告院。
安石创行新法。轼上书论其不便,新政日下,轼于其间,每因法以便民,民赖以安。徙知密州。司农行手实法,不时施行者以违制论。轼谓提举官曰:“违制之坐,若自朝廷,谁敢不从?今出于司农,是擅造律也。”提举官惊曰:“公姑徐之。”未几,朝廷知法害民,罢之。
元佑元年,轼以七品服入侍延和,即赐银绯,迁中书舍人。三年权知礼部贡举会大雪苦寒士坐庭中噤未能言轼宽其禁约使得尽技巡铺内侍每摧辱举子且持暧昧单词诬以为罪轼尽奏逐之。四年,积以论事,为当轴者所恨。轼恐不见容,请外,拜龙图阁学士、知杭州。既至杭,大早。饥疫并作。轼请于朝,免本路上供米三之一,复得赐度僧牒,易米以救饥者。明年春,又减价粜常平米,多作饘zhān粥药剂,遣使挟医分坊治病,活者甚众。轼曰:“杭, 水陆之会,疫死比他处常多。”乃裒羡缗得二千,复发橐中黄金五十两,以作病坊,稍畜钱粮待之。徽宗立,更三大赦,遂提举玉局观,复朝奉郎。轼自元佑以来,未尝以岁课乞迁,故官止于此。建中靖国元年,卒于常州。
轼师父洵为文,既而得之于天。尝自谓:“作文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虽嬉笑怒骂之辞,皆可书而诵之。其体浑涵光芒,雄视百代,有文章以来,盖亦鲜矣。
(节选自《宋史·苏轼传》)
①明年春,又减价粜常平米,多作饘粥药剂,遣使挟医分坊治病,活者甚众。
②其体浑涵光芒,雄视百代,有文章以来,盖亦鲜矣。
(甲)其下平旷,有泉侧出,而记游者甚众,所谓前洞也。由山以上五六里,有穴窈然,入之甚寒,问其深,则其好游者不能穷也,谓之后洞。余与四人拥火以入,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有怠而欲出者,曰:“不出,火且尽。”遂与之俱出。盖余所至,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然视其左右,来而记之者已少。盖其又深,则其至又加少矣。方是时,余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也。既其出,则或咎其欲出者,而余亦悔其随之而不得极夫游之乐也。
(王安石《游褒禅山记》)
(乙)元丰七年六月丁丑,余自齐安舟行适临汝,而长子迈将赴饶之德兴尉,送之至湖口,因得观所谓石钟者。寺僧使小童持斧,于乱石间择其一二扣之,硿硿焉。余固笑而不信也。至莫夜月明,独与迈乘小舟,至绝壁下。大石侧立千尺,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搏人;而山上栖鹘,闻人声亦惊起,磔磔云霄间;又有若老人咳且笑于山谷中者,或曰此鹳鹤也。余方心动欲还,而大声发于水上,噌吰如钟鼓不绝。舟人大恐。徐而察之,则山下皆石穴罅,不知其浅深,微波入焉,涵淡澎湃而为此也。舟回至两山间,将入港口,有大石当中流,可坐百人,空中而多窍,与风水相吞吐,有窾坎镗鞳之声,与向之噌吰者相应,如乐作焉。因笑谓迈曰:“汝识之乎?噌吰者,周景王之无射也;窾坎镗鞳者,魏庄子之歌钟也。古之人不余欺也!”
(苏轼《石钟山记》)
(丙)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氓》)
(丁)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
(王羲之《兰亭集序》)
①此所以学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
②既其出,则或咎其欲出者,而余亦悔其随之而不得极夫游之乐也。
③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
④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于谦传
(明)王世贞
①于谦,字廷益,其先河南人。谦生而颀皙 ,美容止。七岁,僧兰古春善相,见而大奇之,曰:“所相人,无若此儿者,异日救时宰相也。”二十三岁举进士,拜江西道监察御史。谦风骨秀俊,音吐鸿鬯,每奏对宣庙前,上必为倾听。
②久之,议增补各部右侍郎,治诸镇粮税,兼练卒抚民。上手书谦姓名付吏部,遂超拜兵部右侍郎,兼治河南、山西。奉玺书以往,年仅三十三,时人荣之。谦感上知遇,夙夜拊循郡邑,延访父老,以便益病苦。岁饶则多出官镪,籴民粟归庾;俭则吐庾粟,减直以粜。公私得相赡,而于下尤利。
③谦既在官久,威惠流闻。尝轻骑自河内历太行而盗有窥者谦厉声叱之皆大惊散走。曰:“不知为我公,死罪,幸赦我。”谦异。
④数当入朝议事,人谓即不橐金往,宁无一二土物,如合芗、干菌、裹头之类,足以充内交际耶?谦笑而两举其袖,曰: “吾惟有清风而已。且交际物之几何,而闾阎短长可畏也。”因赋诗见志。
⑤郕王①既即大位,益贤谦,虚己委焉。入对,慷慨泣奏曰:“虏得志,挟我大驾,势必长驱而南。今六军实力、武库、兵器尽矣。凡兵皆出营郭外,毋令避而示弱。通州仓欲守之或不能,委以与敌则可惜,宜令官军皆给一岁禄奉,听其自运。”上皆嘉纳之。
⑥虏报益急,诸中贵人之鼠窜者、恋土者相轧未定,而搢绅士人多遣其私重归。谦乃恸哭,廷诤曰:“京师,天下本。宗庙、社稷、山陵,宁此百官万姓帑藏庾廪萃此?此而不守,去欲安之?今日足一动,明日大事去矣。且虏乘胜骄,实不足畏也。”上闻之曰:“善。”其一听谦处分。
(选自《弇州山人四部稿》,有删节)
(注)①郕王:朱祁钰,明朝的第七位皇帝。
①人谓即不橐金往
②委以与敌则可惜
遂超拜兵部右侍郎( )
听其自运( )
谦感上知遇,夙夜拊循郡邑,延访父老,以便益病苦。
尝轻骑自河内历太行而盗有窥者谦厉声叱之皆大惊散走
曰:“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令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王请度之”
……
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哉?盖亦反其本矣?今王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行旅皆欲出于王之涂,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诉于王。其若是,孰能御之?”
王曰:“吾婚,不能进于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
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岡民而可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王欲行之,则盍反其本矣: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 , 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节选自《齐桓晋文之事》)
①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
②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源子恭,字灵顺,聪惠好学。初辟司空参军事。萧衍亡人许周自称为衍给事黄门侍郎 , 朝士翕然,咸共信待。子恭奏曰:“推究二三,真伪难辨,请下徐扬二州密访,必令获实,不盈数旬,玉石可睹。”于是诏推访,周果以罪归阔,假称职位,如子恭所疑。河州羌却铁忽反,杀害长吏,诏子恭持节为行台,率诸将讨之。子恭严勒州郡及诸军,不得犯民一物,轻与贼战,然后示以威恩,两旬间悉皆降款。朝廷嘉之。正光元年,为行台左丞,巡行北边。转为起部郎。明堂、辟雍并未建就,子恭上书曰:“臣闻辟台望气轨物之德既高方堂布政范世之道斯远今诸寺大作稍以粗举并可彻减专事经综严勒工匠务令克成使祖宗有荐配之期,苍生睹礼乐之富。”书奏,从之。秦益氏反,诏子恭持节为都督、河间王深军司以讨之。事平,仍行南秦州事。及六镇反,以子恭兼给事黄门郎,持节慰劳。还,拜河内太守,加后将军,平绛蜀反。武泰初,郑州刺史元愿达以城降萧衍,诏征都督尉庆宾还京师,回众隶子恭以讨之。衍将夏侯夔率众数万来寇,远近不安。夔乘势分兵,遂逼新蔡,自攻毛城。子恭随方应援,贼并破走。加镇南将军,又兼尚书行台。子恭勒众渡淮,徙民于淮北,立郡县,置戍而还。萧衍直阁将军、军主胡智达等八将,与其监军阎次洪入寇,屯于州城东北四十余里。子恭击破之,斩智达,生擒次洪。板桥蛮文石活、石忌粗受萧衍印节,扇诱党类,据险寇窃。子恭躬率将士,径袭其栅,数日之中,歼噎略尽。诸蛮款服,咸求输税。征拜右光禄大夫、给事黄门侍郎,仍本将军。录其前后征讨功,封临颖县开国侯,食邑六百户,加散骑常侍,俄迁侍中。以与定策[注]之勋,封临汝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元象元年卒。兴和二年,赠尚书左仆射、司空公、兖州刺史,谧曰文献。
(节选自《魏书·列传第二十九》)
【注】定策:古时尊立天子,书其事于简策,以告宗庙,因称大臣等谋立天子为“定策”。
①子恭勒众渡淮,徙民于淮北,立郡县,置戍而还。
②子恭躬率将士,径袭其栅,数日之中,歼噎略尽。诸蛮款服,咸求输税。
王应麟,字伯厚,庆元府人,九岁通《六经》,淳祐元年举进士,从王野受学。调西安主薄,民以年少易视之,输赋后时。应麟白郡守,绳以法,遂立办。丁父忧 , 服除,调扬州教授。初,应麟登第,言曰:"今之事举子业者,沽名誉,得则一切委弃,制度典故漫不省,非国家所望于通儒。"于是闭门发愤,誓以博学宏辞科自见,假馆阁书读之。宝佑四年中是科。应麟与弟应凤同日生,开庆元年亦中是科,诏褒谕之。 帝御集英殿策士,召应麟覆考。考第既上,帝欲易第七卷置其首。应麟读之,乃顿首曰:"是卷古谊若龟镜,忠肝如铁石,臣敢为得士贺。"遂以第七卷为首选。及唱名,乃文天祥也。召为太常博士 , 擢秘书郎,俄兼沂靖惠王府教授。彗星见,应诏极论执政、侍从、台谏之罪,积私财、行公田之害。度宗即位,摄礼部郎官,草百官表。旧制请听政四表已上一夕入临宰臣谕旨增撰三表应麟操笔立就丞相总护还辞位表三道使者立以俟应麟从容授之丞相惊服即授兼礼部郎官、兼直学士院。寻转尚书兼给事中。左丞相留梦炎用徐囊为御史 , 擢江西制置使黄万石等,应麟缴奏曰:"囊与梦炎同乡,有私人之嫌,万石粗戾无学,南昌失守,误国罪大。今方欲引以自助,善类为所搏噬者,必携持而去。吴浚贪墨轻躁,岂宜用之?况梦炎舛令慢谏,谠言弗敢告,今之卖降者,多其任用之士。"疏再上,不报。出关俟命,再奏曰:“因危急而紊纪纲,以偏见而咈公议,臣封驳不行,与大臣异论,势不当留。”疏入,又不报,遂东归。诏中使谭纯德以翰林学士召,识者以为夺其要路,宠以清秩,非所以待贤者。应麟亦力辞,后二十年卒。
(节选自《宋史·王应麟传》)
①民以年少易视之,输赋后时。应麟白郡守,绳以法,遂立办。
②况梦炎舛令慢谏,谠言弗敢告,今之卖降者,多其任用之士。
向靖,字奉仁,小字弥,河内山阳人也。名与高祖祖讳同,改称小字。世居京口,与高祖少旧。从平京城,参建武军事。进平京邑,加宁远将军。京邑虽平,而群寇互起,弥征桓石康于白茅,攻寿阳克之。义熙三年,迁建式将军、秦郡太守,北陈留内史,成堂邑。以平京城功,封山阳县五等侯。
从征鲜卑大战于临朐累月不决弥与檀韶等分军自间道攻临朐城弥擐甲先登即时溃陷斩其牙旗贼遂奔走攻拔广固,弥又先登。卢循屯据蔡洲,以亲党阮赐为豫州刺史,攻逼姑孰。弥率谯国内史赵恢讨之。时辅国将军毛修之戌姑孰,告急续至,弥兼行进讨,破赐,收其辎重。除中咨议参军,将军如故。卢循退走,高祖南征,弥为前锋,于南陵、雷池,左里三战,并大捷。军还,除太尉咨议参军、下邳太守,将军如故。
八年,转游击将军,寻督马头淮西诸郡军事、龙骧将军,镇蛮护军、安丰汝阴二郡太守、梁国内史, 戌寿阳,以平广固、卢循功,封安南县男,食邑五百户。十年,迁冠军将军、高阳内史,临淮太守,领石头戌事。高祖西伐司马休之,以弥为吴兴太守。明年,高祖北伐,弥以本号侍从,留戌确磝,进屯石门、柏谷。迁督北青州诸军事、北青州制史,将军如故。高祖受命,以佐命功,封曲江县侯,食邑千户。迁太子左卫率,加散骑常侍。二年,卒官,时年五十九。追赠前将军。弥治身俭约,不营室宇,无园田商货之业,时人称之。
于植嗣,多过失,不受母训,夺爵。更以植次弟桢绍封,又坐何杀人,国除。
(节选自《宋书·向靖传》)
①京邑虽平,而群寇互起,弥征桓石康于白茅,攻寿阳克之.
②卢循屯据蔡洲,以亲党阮赐为豫州刺史,攻逼姑孰。
阅读下面的文言文,完成各题。
唐高祖武德九年秋八月甲子,太宗即皇帝位于东宫显德殿。九月己酉,上面定勋臣爵邑。于是诸将争功,纷纭不已。淮安王神通曰:“臣举兵关西,首应义旗,今房玄龄等功居臣上,臣窃不服。”上曰:“玄龄等运筹帷幄,坐安社稷,论功行赏,固宜居叔父之先。叔父,国之至亲,朕诚无所爱,但不可以私恩滥与勋臣同赏耳!”遂皆悦服。上令封德彝举贤,久无所举。上诘之,对曰:“非不尽心,但于今未有奇才耳!”上曰:“君子用人如器,各取所长,古之致治者,岂借才于异代乎?正患己不能知,安可诬一世之人!”德彝惭而退。闰三月,壬申,上谓太子少师萧瑀曰:“朕得良弓十数,自谓无以加,近以示弓工,乃曰‘皆非良材’。朕问其故,工曰:‘木心不直,则脉理皆邪,弓虽劲而发矢不直。’朕始寤向者辨之未精也。朕以弓矢定四方,识之犹未能尽,况天下之务,其能遍知乎!”乃令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书内省,数延见,问以民间疾苦,政事得失。有上书请去佞臣者,上问:“佞臣为谁?”对曰:“臣居草泽,不能的知其人,愿陛下与群臣言,或阳怒以试之,彼执理不屈者,直臣也,畏威顺旨者,佞臣也。”上曰:“君,源也;臣,流也;浊其源而求其流之清,不可得矣。君自为诈,何以责臣下之直乎!朕方以至诚治天下,卿策虽善,朕不取也。” 上神采英毅,群臣进见者,皆失举措;上知之,每见人奏事,必假以辞色,冀闻规谏。尝谓公卿曰人欲自见其形必资明镜君欲自知其过必待忠臣苟其君愎谏自贤其臣阿谀顺旨君既失国臣岂能独全如虞世基等谄事炀帝以保富贵,炀帝既弑,世基等亦诛。公辈宜用此为戒,事有得失,毋惜尽言!”
(节选自《通鉴纪事本末·贞观君臣论治》)
①叔父,国之至亲,朕诚无所爱,但不可以私恩滥与勋臣同赏耳!
②君,源也;臣,流也;浊其源而求其流之清,不可得矣。
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聃,周守藏室之史也。
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
老子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居周久之,见周之衰,乃遂去。至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终。
或曰:老莱子亦楚人也,著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与孔子同时云。
盖老子百有六十余岁,或言二百余岁,以其修道而养寿也。
自孔子死之后百二十九年,而史记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始秦与周合,合五百岁而离,离七十岁而霸王者出焉。”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老子,隐君子也。
老子之子名宗,宗为魏将,封于段干。宗子注,注子宫,宫玄孙假,假仕于汉孝文帝。而假之子解为胶西王卬太傅 , 因家于齐焉。
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学,儒学亦绌老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岂谓是邪?李耳无为自化,清静自正。
(节选自《史记·老子韩非列传》)
①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
②始秦与周合,合五百岁而离,离七十岁而霸王者出焉。
任城威王彰,字子文。少善射御,膂力过人,手格猛兽,不避险阻。数从征伐,志意慷慨。太祖尝抑之曰:“汝不念读书慕圣道,而好乘汗马击剑,此一夫之用,何足贵也!”课彰读诗、书,建安二十一年,封鄢陵侯。
二十三年,代郡乌丸反,以彰为北中郎将,行骁骑将军。临发,太祖戒彰曰:“居家为父子,受事为君臣,动以王法从事,尔其戒之!”彰北征,入涿郡界,叛胡数千骑卒至。时兵马未集唯有步卒千人骑数百匹用田豫计固守要隙虏乃退散彰追之,身自搏战,射胡骑,应弦而倒者前后相属。战过半日,彰铠中数箭,意气益厉,乘胜逐北,至于桑乾,去代二百馀里。一日一夜与虏相及,击,大破之,斩首获生以千数。彰乃倍常科大赐将士,将士无不悦喜。时鲜卑大人轲比能将数万骑观望强弱,见彰力战,所向皆破,乃请服。北方悉平。时太祖在长安,召彰诣行在所。彰自代过邺,太子谓彰曰:“卿新有功,今西见上,宜勿自伐,应对常若不足者。“彰到,如太子言,归功诸将。太祖喜,持彰须曰:“黄须儿竟大奇也!”
太祖东还,以彰行越骑将军,留长安。太祖至洛阳,得疾,驿召彰,未至,太祖崩。文帝即王位,彰与诸侯就国。诏曰:“先王之道,庸勋亲亲,并建母弟,开国承家,故能藩屏大宗,御侮厌难。彰前受命北伐,清定朔土,厥功茂焉。增邑五千,并前万户。”黄初二年,进爵为公。
(《三国志·魏书·任城陈萧王传》,有删改)
①居家为父子,受事为君臣,动以王法从事,尔其戒之!
②彰前受命北伐,清定朔土,厥功茂焉。
劝学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 𫐓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 𫐓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 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 , 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君子之学也入乎耳着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端而言蝡而动一可以为法则。小人之学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间,则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躯哉!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学也,以为禽犊。故不问而告谓之傲,问一而告二谓之囋。傲,非也,囋,非也;君子如向矣。
①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
②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