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芳,字德馨,蔚州人。十岁为北寇所掠,使之牧。芳私以曲木为弓,剡矢射。俺答猎,虎虓其前,芳一发毙之。乃授以良弓矢、善马,侍左右。芳阳为之用,而潜自间道亡归。周尚文镇大同,奇之,署为队长。数御寇有功,当得官,以父贫,悉受赏以养。嘉靖二十九年秋,寇犯怀柔、顺义。芳驰斩其将,授阳和卫总旗。
寇尝入威远,伏骁骑盐场,而以二十骑挑战。芳知其诈,用百骑薄伏所,三分其军锐,以次击之。奋勇跳荡,敌骑辟易十里。寇营野马川,克日战。芳度寇且遁急乘之斩级益多众方贺芳遽策马曰贼至矣趣守险而身断后顷之寇果麇至。芳战益力,寇乃去。累迁指挥佥事,复以功,超迁都督佥事。已,袭寇有功,进二秩,为右都督。寻以功进左,赐蟒袍。三十六年,迁蓟镇副总兵,分守建昌。土蛮十万骑薄界岭口,芳与总兵官欧阳安斩首数十,获骁骑猛克兔等六人。寇不知芳在,芳免胄示之,惊曰:“马太师也!”连却。四十五年七月,辛爱以十万骑入西路,芳迎之马莲堡。堡圮,众请塞之,不可。请登台,亦不可。开堡四门,偃旗鼓,寂若无人。
比暮,野烧烛天,嚣呼达旦。芳卧,日中不起,敌骑窥者相属,莫测所为。明日,芳蹶然起,乘城,指示众曰:“彼军多反顾,且走。”勒兵追击,大破之。芳有胆智,谙敌情,所至先士卒。一岁数出师捣巢,或躬督战,或遣裨将。家蓄健儿,得其死力。尝命三十人出塞四百里,多所斩获,寇大震;芳起行伍 , 十余年为大帅,身被数十创,以少击众,未尝不大捷,威名震边陲,为一时将帅冠。石州城陷,副将田世威、参将刘宝论死,芳乞寝己荫子,赎二将罪,为御史所劾,敕戒谕。后世威复为将,遇芳薄,芳不与校,识者多之。
(节选自《明史·列传第九十九》)
①芳战益力,寇乃去。累迁指挥佥事,复以功,超迁都督佥事。
②明日,芳蹶然起,乘城,指示众曰:“彼军多反顾,且走。
寡人之于国也
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孟子对曰:“王好战,请以战喻。填然鼓之,兵刃既接,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
曰:“不可,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
曰:“王如知此,则无望民之多于邻国也。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
①数罟不入洿池 ②数口之家 ③范增数目项王
④不过数仞而下 ⑤识盈虚之有数
例句: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①不可,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
②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
景公之时,雨雪三日而不霁。公被狐白之裘,坐堂侧陛。晏子入见,立有间。公曰:“怪哉!雨雪三日而天不寒。”晏子对曰:“天不寒乎?”公笑。晏 子 曰 婴 闻 古 之 贤 君 饱 而 知 人 之 饥 温 而 知 人 之 寒 逸 而 知 人 之 劳 今 君 不 如 也 公 曰 善 寡 人 闻 命 矣 乃 令 出 裘 发 粟 与 饥 寒。
——选自《晏子春秋》
朱光庭,字公掞,十岁能属文。辞父荫擢第,调万年主簿。数摄邑,人以“明镜”称。历四县令。曾孝宽以才荐,神宗召见,问欲再举安南之师。光庭对曰:“愿陛下勿以人类畜之。盖得其地不可居,得其民不可使,何益于广土辟地也?”又问治何经,对曰:“少从孙复学《春秋》。”又问:“今中外有所闻乎?”对曰:“陛下更张法度,臣下奉行或非圣意,故有便有不便。诚能去其不便,则天下受福矣。”从吕大防于长安幕府。五路出师讨西夏雍为都会事倚以办调发期会甚急光庭每执不从使者怒将加以乏兴罪光庭求免去大防为之解。
哲宗即位,司马光荐为左正言,首乞罢提举常平官、保甲青苗等法。论蔡确为山陵使,而乃先灵驾而行,为臣不恭。又言章惇欺罔肆辩,韩缜挟邪冒宠,言甚切。宣仁后嘉其守正,谕令尽言,毋有所畏避。
迁左司谏,论“苏轼试馆职发策①云:‘今欲师仁祖之忠厚,而患有司不举其职,或至于偷。’臣谓仁宗难名之盛德,而不当以‘偷’为议论,望正其罪,以戒人臣之不忠者。”未几,中丞傅尧俞、侍御史王岩叟相继论列。宣仁后曰:“详览文意,是指今日有司言之,非所以讽祖宗也。”遂止。
河北饥,遣持节行视,即发廪振民;而议者以耗先帝积年兵食之蓄,改左司员外郎。迁太常少卿,拜侍御史。论蔡确怨谤之罪,确贬新州。拜右谏议大夫、给事中。徙潞州。邻境旱饥,流民入境者踵接,光庭日为食以食之,常至暮,自不暇食,遂感疾,犹自力视事。卒,年五十八。
光庭始学于胡瑗,瑗告以为学之本在于忠信,故终身行之。
选自《宋史•朱光庭传》,有删改)
①发策:发出策问。古代考试把试题写在策上,令应试者作答。
①详览文意,是指今日有司言之,非所以讽祖宗也。
②流民入境者踵接,光庭日为食以食之,常至暮,自不暇食。
冯盎,字明达,高州良德人,本北燕冯弘裔孙。高瞻敏行,有天下计。隋仁寿初,盎为宋康令,潮、成等五州獠①叛,盎驰至京师,请讨之。文帝诏左仆射杨素与论贼形势,素奇之,曰:“不意蛮夷中乃生是人!”即诏盎发江、岭兵击贼,平之,拜汉阳太守。从炀帝伐辽东 , 迁左武卫大将军。番禺名贼洗宝彻等反,杀官吏,盎率兵破之。宝彻兄子曰智臣,复聚兵拒战,盎进讨,兵始合,辄释胄大呼曰:“若等识我耶?”众委戈,袒而拜。贼遂溃,擒宝彻、智臣等,遂有番禺、苍梧、硃崖地,自号总管。或说盎曰:“隋季崩荡,海内震骚,唐虽应运,而风教未孚,岭越无所系属。公克平二十州,地数千里,名位未正,请南越王号。”盎曰吾居越五世牧伯惟我一姓子女玉帛吾有也人生富贵如我希矣常恐忝先业尚自王哉武德五年,授盎上柱国、高州总管,封越国公。贞观初,或告盎叛,盎举兵拒境。太宗诏右武卫将军蔺谟发江淮甲卒将讨之,魏征谏曰:“天下初定,创夷未复,大兵之余,疫疠方作,且王者兵不宜为蛮夷动,胜之不武,不胜为辱。且盎不及未定时略州县,摇远夷,今四海已平,尚何事?反未状,当怀之以德,盎惧,必自来。”帝乃遣散骑常侍韦叔谐喻盎,盎遣智戴入侍。帝曰:“征一言,贤于十万众。”五年,盎来朝,宴赐甚厚。俄而罗、窦诸洞獠叛,诏盎率众二万为诸军先锋。贼据险不可攻,盎持弩语左右曰:“矢尽,胜负可知矣。”发七矢毙七人,贼退走,盎纵兵乘之,斩首千余级。帝诏智戴还慰省,赏予不可计,奴婢至万人。盎善为治,阅簿最,擿奸伏,一时清晏,得民欢心。卒,赠左骁卫大将军、荆州都督。
(选自《新唐书·列传三十五》,有删改)
【注】①獠:古民族称呼,分布在今闽、粤、湘、川、云、贵等地区。
①兵始合,辄释胄大呼曰:“若等识我耶?”众委戈,袒而拜。
②尔且王者兵不宜为蛮夷动,胜之不武,不胜为辱。
③越国以鄙远,君知其难也。焉用亡郑以陪邻?
④此所以学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
陆贾者,楚人也。以客从高祖定天下,名为有口辩士,居左右,常使诸侯。及高祖时,中国初定,尉他平南越,因王之。高祖使陆贾赐尉他印为南越王。陆生至,尉他魅结其据见陆生。陆生因进说他曰:“足下中国人,亲戚昆弟坟墓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弃冠带,欲以区区之越与天子抗衡为敌国,祸且及身矣。天子闻君王王南越,将相欲移兵而诛王,天子怜百姓新劳苦,故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面称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强于此。汉诚闻之,掘烧王先人家,夷灭宗族,使一偏将将十万众临越,则越杀王降汉,如反覆手耳。”于是尉他乃服然起坐,谢陆生曰:“居蛮夷中久,殊失礼义。”陆生卒拜尉他为南越王,令称臣奉汉约。归报,高祖大悦,拜贾为太中大夫。陆生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陆生曰:“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且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乡使秦已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高帝不泽而有渐色,乃谓陆生曰:“试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及古成败之国。”陆生乃粗述存亡之征,凡著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孝惠帝时吕太后用事欲王诸吕畏大臣有口者陆生自度不能争之乃病免家居。吕太后时,王诸吕,诸吕擅权,欲劫少主,危刘氏。右丞相陈平患之,力不能争,恐祸及己,常燕居深念。陆生往请,直入坐,而陈丞相方深念,不时见陆生。陆生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相和调,则士务附;士务附,天下虽有变,即权不分。为社程计,在两君掌握耳。臣常欲谓太尉蜂侯,蜂侯与我戏,易吾言。君何不交欢太尉,深相结?”为陈平画吕氏数事。陈平用其计,乃以五百金为蜂侯寿,厚具乐饮;太尉亦报如之。此两人深相结,则吕氏谋益衰。及诛诸吕,立孝文帝,陆生颇有力焉。
(选自《史记·郦生陆贾列传》)
①乡使秦已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
②臣常欲谓太尉绛侯,绛侯与我戏,易吾言。君何不交欢太尉,深相结?
黄权字公衡,巴西间中人也。少为郡吏,州牧刘璋召为主簿。时别驾张松建议,宜迎先主,使伐张鲁。权谏曰:“左将军有骁名,今请到,欲以部曲遇之,则不满其心,欲以宾客礼待,则一国不容二君。若客有泰山之安,则主有累卵之危。可但闭境,以待河清。”璋不听,竟遺使迎先主,出权为广汉长。及先主袭取益州,将帅分下郡县,郡县望风景附,权闭城坚守,须刘璋稽服,乃诣降先主。先主假权偏将军。及曹公破张鲁,鲁走入巴中,权进曰:“若失汉中,则三巴不振,此为割蜀之股臂也。”于是先主以权为护军,率诸将迎鲁。鲁已还南郑,北降曹公,然卒破杜渡、朴胡,杀夏侯渊,据汉中,皆权本谍也。先主为汉中王,犹领益州牧,以权为治中从事。及称尊号,将东伐吴,权谏曰:“吴人悍战,又水军顺流,进易返难,臣请为先驱以尝寇,陛下宜为后镇。”先主不从,以权为镇北将军,督江北军以防魏师;先主自在江南。及吴将军陆逊乘流断围,南军败绩,先主引退。而道隔绝,权不得还,故率将所领降于魏。有司执法,白收权妻子。先主曰:“孤负黄权,权不负孤也。”待之如初。魏文帝谓权曰:“君舍逆效顺,欲追踪陈、韩邪?”权对曰:“臣过受刘主殊遇,降吴不可,还蜀无路,是以归命。且败军之将,免死为幸,何古人之可慕也!”文帝善之,拜为镇南将军,封育阳侯,加侍中,使之陪乘。蜀降人或云诛权妻子,权知其虚言,未便发丧。后得审问,果如所言。及先主薨问至,魏群臣咸贺而权独否。文帝察权有局量欲试惊之左右诏权未至之间累催相属马使奔驰交错于道官属侍从莫不碎魄而权举止颜色自若后领益州刺史,徙占河南。景初三年,蜀延熙二年,权迁车骑将军、仪同三司。明年卒,谥曰景侯。
(节选自《三国志·黄权传》,有删减
①及先主袭取益州,将帅分下郡县,郡县望风景附,权闭城坚守,须刘璋稽服,乃诣降先主。
②吴人悍战,又水军顺流,进易退难,臣请为先驱以尝寇,陛下宜为后镇。
乐毅者,其先祖曰乐羊,为魏文侯将。时燕国小,辟远,力不能制,于是屈身下士,先礼郭隗以招贤者。乐毅于是为魏昭王使于燕,燕王以客礼待之,遂委质为臣,燕昭王以为亚卿 , 久之。当是时,齐湣王疆,诸侯害齐湣王之骄暴,皆争合从与燕伐齐。燕昭王起兵,使乐毅为上将军,并护赵、楚、韩、魏、燕之兵以伐齐,破之济西。诸侯兵罢归,而乐毅独追,齐湣王亡走,保于莒。乐毅攻入临葘,尽取齐宝财物祭器输之燕。燕昭王大说,亲至济上劳军,封乐毅于昌国,号为昌国君。于是燕昭王收齐卤获以归,而使乐毅复以兵平齐城之不下者。乐毅留徇齐五岁,下齐七十馀城,唯独莒、即墨未服。会燕昭王死,子立为燕惠王。惠王自为太子时尝不快于乐毅,齐之田单闻之,乃纵反间于燕,曰:“齐城不下者两城耳。然所以不早拔者,闻乐毅与燕新王有郤,欲南面而王齐。齐之所患,唯恐他将之来。”于是燕惠王固已疑乐毅,乃使骑劫代将,而召乐毅。乐毅知燕惠王之不善代之,畏诛,遂西降赵。赵封乐毅于观津,号曰望诸君。齐田单破骑劫于即墨下,而转战逐燕,尽复得齐城。燕惠王悔使骑劫代乐毅,又怨乐毅之降赵,乃使人让乐毅。乐毅报遗燕惠王书曰:“先王具符节使臣起兵击齐,轻卒锐兵,长驱至国,珠玉财宝车甲珍器尽收入于燕。先王以为慊于志故裂地而封之使得比小国诸侯臣窃不自知自以为奉命可幸无罪是以受命不辞今臣不佞,不能奉承王命,以顺左右之心,恐伤先王之明,故遁逃走赵。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计也。离毁辱诽谤,堕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足下使人数之以罪,臣恐侍御者不察先王之所以畜幸臣之理,又不白臣之所以事先王之心,故敢献书以闻,唯君王之留意焉。”于是燕王复以乐毅子乐间为昌国君,而乐毅往来复通燕,燕、赵以为客卿。乐毅卒于赵。
(节选自《史记·乐毅列传》)
①然所以不早拔者,闻乐毅与燕新王有郤,欲南面而王齐。
②离毁辱诽谤,堕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
鲍宣,字子都,渤海高城人也。好学,明经 , 后为都尉、太守功曹,举孝廉为郎,病去官,复为州从事。
大司马王商辟宣,荐为议郎,后以病去。哀帝初,大司空何武除宣为西曹掾,甚敬重焉,荐宣为谏大夫,迁豫州牧。岁余,宣坐免。归家数月,复征为谏大夫。宣每居位,常上书谏争,其言少文多实。是时,帝祖母傅太后欲与成帝母俱称尊号,封爵亲属,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何武、大司马傅喜始执正议,失傅太后指,皆免官。丁、傅子弟并进,董贤贵幸,宣以谏大夫从其后,上书谏阻。上以宣名儒。优容之。是时郡国地震民讹言行筹明年正月朔日蚀上乃征孔光免孙宠息夫躬罢侍中诸曹黄门郎数十人。宣复上书,上感大异,纳宣言,征何武、彭宣,旬月皆复为三公。拜宣为司隶。丞相孔光四时行园陵,官属以令行驰道中,宣出逢之,使吏钩止丞相掾史,没入其车马,摧辱宰相。事下御史,中丞、侍御史至司隶官,欲捕从事,闭门不肯内。宣坐距闭使者,亡人臣礼,大不敬,不道,下廷尉狱。博士弟子济南王成举幡太学下,曰:“欲救鲍司隶者会此下。”诸生会者千余人。朝日,遮丞相孔光自言,丞相车不得行,又守阙上书。上遂抵宣罪减死一等,髡钳。宣既被刑,乃徙之上党,以为其地宜田牧 , 又少豪俊,易长雄,遂家于长子。平帝即位,王莽秉政,阴有篡国之心,乃风州郡以罪法案诛诸豪桀 , 及汉忠直臣不附己者,宣及何武等皆死。时,名捕陇西辛兴,兴与宣女婿许绀俱过宣,一饭去,宣不知情,坐系狱,自杀。
(《汉书·列传第四十二》有删节)
①王莽秉政,阴有篡国之心,乃风州郡以罪法案诛诸豪桀。
② 事下御史,中丞、侍御史至司隶官,欲捕从事,闭门不肯内。
既罢,归国,以相如功大,拜为上卿,位在廉颇之右。
廉颇曰:“我为赵将,有攻城野战之大功,而蔺相如徒以口舌为劳,而位居我上。且相如素贱人,吾羞,不忍为之下!”宣言曰:“我见相如,必辱之。”相如闻,不肯与会。相如每朝时,常称病,不欲与廉颇争列。已而相如出,望见廉颇,相如引车避匿。
于是舍人相与谏曰:“臣所以去亲戚而事君者,徒慕君之高义也。今君与廉颇同列,廉君宣恶言,而君畏匿之,恐惧殊甚。且庸人尚羞之,况于将相乎?臣等不肖,请辞去。”蔺相如固止之,曰:“公之视廉将军孰与秦王?”曰不若也相如目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相如虽驽独畏廉将军哉?顾吾念之,强秦之所以不敢加兵于赵者,徒以吾两人在也。今两虎共斗,其势不俱生。吾所以为此者,以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也。”
廉颇闻之,肉袒负荆,因宾客至蔺相如门谢罪,曰:“鄙贱之人,不知将军宽之至此也!”
卒相与欢,为刎颈之交。
①臣所以去亲戚而事君者,徒慕君之高义也。
②公之视廉将军孰与秦王?
③吾所以为此者,以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也。
张自新,初名鸿,字子宾,苏州昆山人。自新少读书,敏慧绝出。古经中疑义,群子弟屹屹未有所得,自新随口而应,若素了者。性方简,无文饰。见之者莫不讪笑,目为乡里人。同舍生夜读倦睡去,自新以灯檠投之,油污满几,正色切责,若老师然。髫龀丧父,家计不能支。母曰:“吾见人家读书,期望青紫 , 万不得一。且命已至此,何以为书?”自新涕泣长跪,曰:“亡父以此命鸿,且死,未闻有他语,鸿何敢忘?且鸿宁以衣食忧吾母耶?”与其兄耕田度日,带笠荷锄,面色黧黑。夜归,则正襟危坐,啸歌古人,飘飘然若在世外,不知贫贱之为戚也。
兄为里长,里多逃亡,输纳无所出。每岁终,官府催科,搒掠无完肤。自新辄诣县自代,而匿其兄他所。县吏怪其意气,方授杖,辄止之,曰:“而何人者?”自新曰:“里长,实书生也。”试之文,立就,慰而免之。
弱冠授徒他所,岁归省三四,敝衣草履,徒步往返,为其母具酒食,兄弟酣笑,以为大乐。自新视豪势,眇然不为意。吴中子弟多轻儇,冶鲜好衣服,相聚集以亵语戏笑,自新一切不省。与之语,不答。议论古今,意气慷慨。酒酣,大声曰:“宰天下竟何如?”目直上视,气勃勃若怒,群儿至欲殴之。补学官弟子员,学官索贽金甚急,自新实无所出,数召笞辱,意忽忽不乐,欲弃去,俄得疾卒。
自新为文,博雅而有奇气,人无知之者。予尝以示吴纯甫,纯甫好奖士类,然其中所许可者不过一二人,顾独称自新。自新之卒也,纯甫买棺葬焉。
归子曰:余与自新游最久见其面斥人过使人无所容俦人广坐间出一语未尝视人颜色笑骂纷集殊不为意其自信如此。以自新之才,使之有所用,必有以自见者。沦没至此,天可问邪?余悲自新之死,为之叙列其事。
(选自《震川先生集》卷二十六)
真义堂记
[明]归有光
昆山治之西,有地名真义。其水曰真义浦,其里曰真义村。太湖之水,遶①郡城娄门东出,经昆山入海。自昔湖瀼②相连,茫然巨浸 , 疑古之所谓三江、五湖,或有在于此者。其后通漕筑塘,水迹之非其故久矣。真义在今所谓致和塘上,今之塘,盖即古之江也。其浦则自巴城湖南来,并其村之东,而南入于塘。巴城以西,有包湖、傀儡荡、鳗鲡湖。诸湖相灌输,或束或放 , 乍大乍小,而阳城湖最大。从西北望之,水与天际,真泽国也。
世传梁天监时,于此置信义县。而后人失传,遂以“信”为“真”。或谓天监所置即真义,以“真”为“信”,盖为宋昭陵讳也。前元时,其地为金粟道人所居,极一时园池台榭之盛。四方名士,如张翥、柯九思、杨维祯、李孝光,皆馆于其家,号为玉山佳处。予尝访其遗趾求所谓百花之坊馆不可得而见未尝不慨想其人又叹其高标绝俗如冥冥飞鸿而犹不免自掊击于世俗也。
予之外高祖太常卿夏公,尝求顾氏之处,买田筑室焉。然公自居城中,岁时一至而已。最后魏氏复盛于此,其田庐童仆,未知与往时顾仲瑛何如也?而余从舅恭简公,讲明河、洛之学,海内之士,往往来聚星溪之上。吾舅光禄典簿东溪先生,能将顺其兄之志,以慈孝恺悌称于乡里。故真义虽村落小聚,而名闻四方。
嘉靖甲辰,舅氏分析诸子,而仲子浚甫筑新居于故宅之南,而名其堂曰真义。舅父母尝往来过诸子家,就其养。未几,二亲继谢。寻以倭奴侵掠内地,时湖上烟火不绝,独浚甫之堂无毁。于是尚僦居城中,欲俟寇平,将还其旧。而旦暮西顾,未能忘也,因求予作堂记。
浚甫有二孙,皆已胜衣,能趋拜。可知其后之繁衍昌大,而吾外舅厚德之报未有涯也。
【注释】①遶,rào,同绕。②瀼,河名。
①其浦则自巴城湖南来,并其村之东,而南入于塘。
②吾舅光禄典簿东溪先生,能将顺其兄之志,以慈孝恺悌称于乡里。
③于是尚僦居城中,欲俟寇平,将还其旧。
晋侯、秦伯围郑,以其无礼于晋,且贰于楚也。晋军函陵,秦军氾南。佚之狐言于郑伯曰国危矣若使烛之武见秦君师必退公从之 辞曰:“臣之壮也,犹不如人;今老矣,无能为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过也。然郑亡,子亦有不利焉!”许之。夜缒而出,见秦伯,曰:“秦、晋围郑,郑既知亡矣。若亡郑而有益于君,敢以烦执事。越国以鄙远,君知其难也。焉用亡郑以陪邻?邻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郑以为东道主,行李之往来,共其乏困,君亦无所害。且君尝为晋君赐矣,许君焦、瑕,朝济而夕设版焉,君之所知也。夫晋,何厌之有?既东封郑,又欲肆其西封,若不阙秦,将焉取之?阙秦以利晋,唯君图之。”秦伯说,与郑人盟。使杞子、逢孙、杨孙戍之,乃还。子犯请击之。公曰:“不可。微夫人之力不及此。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与,不知;以乱易整,不武。吾其还也。”亦去之。
(选自《左传》)
1)且君尝为晋君赐矣,许君焦、瑕,朝济而夕设版焉,君之所知也。
2)微夫人之力不及此。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与,不知。
是 故 明 君 制 民 之 产 必 使 仰 足 以 事 父 母 俯 足 以 畜 妻 子 乐 岁 终身 饱 凶 年 免 于 死 亡 然 后 驱 而 之 善 故 民 之 从 之 也 轻
——《孟子·齐桓晋文之事》
李白,字太白,兴圣皇帝九世孙。其先隋末以罪徙西域,神龙初,遁还,客巴西。白之生,母梦长庚星,因以命之。十岁通诗书 , 既长,隐岷山。州举有道,不应,苏颋为益州长史,见白异之,曰:“是子天才英特,少益以学,可比相如。”然喜纵横术,击剑,为任侠,轻财重施,更客任城,与孔巢父、韩准、裴政、张叔明、陶沔居徂来山,日沈饮,号“竹溪六逸”。
天宝初,南入会稽,与吴筠善,筠被召,故白亦至长安。往见贺知章,知章见其文,叹曰:“子,谪仙人也!”言于玄宗,召见金銮殿,论当世事,奏颂一篇。帝赐食,亲为调羹,有诏供奉翰林。白犹与饮徒醉于市。帝坐沈香亭,意有所感,欲得白为乐章,召入,而白已醉,左右以水靧①面,稍解,授笔成文,婉丽精切无留思。帝爱其才,数宴见。白尝侍帝,醉,使高力士脱靴,力士素贵,耻之,擿其诗以激杨贵妃,帝欲官白,妃辄沮止。白自知不为亲近所容,益骜放不自修,与知章、李适之、汝阳王李琎、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为“酒八仙人”。恳求还山,帝赐金放还。白浮游四方,尝乘月与崔宗之自采石至金陵 , 著宫锦袍坐舟中,旁若无人。
安禄山反,转侧宿松、匡庐间,永王璘辟为府僚佐,璘起兵,逃还彭泽;璘败,当诛。初,白游并州,见郭子仪,奇之。子仪尝犯法白为救免至是子仪请解官以赎有诏长流夜郎会赦还寻阳坐事下狱 时宋若思将吴兵三千赴河南,道寻阳,释囚辟为参谋,未几辞职。李阳冰为当涂令,白依之。代宗位,以左拾遗召,而白已卒,年六十余。
文宗时,诏以白歌诗、裴旻剑舞、张旭草书为“三绝”。
(节选自《新唐书·李白传》)
注释:①靧(hùi):洒(水),洗脸。
①苏颋为益州长史,见白异之,曰:“是子天才英特,少益以学,可比相如。”
②力士素贵,耻之,擿其诗以激杨贵妃,帝欲官白,妃辄沮止。
颜鲸字应雷,慈溪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擢御史 , 出视仓场。奸人马汉怙定国公势,贷子钱①漕卒。偿不时,则没入其粮,为怨家所诉。汉持定国书至,鲸立论杀。四十一年,畿辅、山东西、河南北大稔。鲸请州县赃罚银毋输京师,尽易粟备振,且发内府新钱为籴本。帝悉报可。明年出按河南。伊王典模怙恶,久结严嵩父子,内外应援,所请奏立下,爪牙率矿盗。鲸欲除之,与参政耿随卿计。时嵩已败,鲸乃奏记徐阶,说诸大珰②绝其援,又尽捕王侦事飞骑。托言防寇,檄知府兵分屯要害地。乃会巡抚胡尧臣劾典楧十大罪。王护卫及诸亡命几万人,不敢发。帝震怒,废王为庶人,锢之高堵,没其赀。两河人鼓舞相庆。景王之国,越界夺民产为庄田,鲸执治其爪牙。魏国公侵民产,假钦赐名树碑为界。鲸仆其碑,戍其人。锦衣帅受诸侠少金,暑名校尉籍中,为民害。鲸请校尉缺从兵部补,王府进奉遣属吏。诏皆如鲸议。改督畿辅学政。大兴知县高世儒奉诏核逃役,都督朱希孝以勾军劾之。鲸劾希孝乱法,言:“世儒等按籍召行户非勾禁军此乃禁军子弟家人倚城社冒禁卫名致吏不敢问富人得抗诏而贫者为沟中瘠世儒无罪罪在锦衣。”帝怒,责鲸诋诬勋臣,贬安仁典史。都御史海瑞荐鲸异才,不报。鲸按河南时,黜新郑知县,其人高拱所庇也。在湖广,王篆欲食其父乡贤,执不许。至是,拱掌吏部,篆为考功,遂以不谨落鲸职。万历中,给事中邹元标、御史饶位交章荐之,报寝。仅以湖广副宣致仕。中外论荐十余疏,不果用。
(选自《明史·颜鲸传》,有删改)
【注释】①子钱:贷给他人取息之钱,犹高利贷。②珰:宦官。
①鲸请州县赃罚银毋输京师,尽易粟备振,且发内府新钱为籴本。
②魏国公侵民产,假钦赐名树碑为界。鲸仆其碑,戍其人。
卢柔字子刚。少孤,为叔母所养,抚视甚于其子。柔尽心温清,亦同己亲,宗族叹重之。性聪敏,好学,未弱冠,解属文。司徒、临淮王或见而器之,以女妻焉。
及魏孝武与齐神武有隙,诏贺拔胜出牧荆州,柔谓因此可著功绩,遂从胜之荆州。以柔为大行台郎中,掌书记。军中机务,柔多预之。及胜为太保,以柔为掾,加冠军将军。孝武后召胜引兵赴洛,胜以问柔,曰:“高欢托晋阳之甲,意实难知。公宜席卷赴都,与决胜负,存没以之,此忠之上策也。若北阻鲁阳,南并旧楚,东连衮、豫,西接关中,带甲十万,观衅而动,亦中策也。举三荆之地,通款梁国,可以身免,功名去矣,策之下者。”胜轻柔年少笑而不应及孝武西迁东魏遣侯景袭穰胜败遂南奔梁柔亦从之胜频表梁求归武帝览表嘉其辞彩。既知柔所制,因遣舍人劳问,并遗缣锦。后与胜俱还,行至襄阳,齐神武惧胜西入,遣侯景以轻骑邀之。胜及柔惧,乃弃船山行。 赢粮冒险,经数百里,时属秋霖,士卒冻馁,死者太半。至丰阳界,柔迷失道,独宿僵木之下,寒雨衣湿,殆至于死。
大统二年,至长安。封容城县男,邑二百户。太祖重其才,引为行台郎中,加平东将军,除从事中郎,与苏绰对掌机密。时沙苑之后,大军屡捷,汝、颍之间,多举义来附。书翰往反,日百余牒。柔随机报答,皆合事宜。进爵为子,增邑三百户,除中书舍人。迁司农少卿,转郎,兼著作,撰起居注。后拜黄门侍郎。文帝知其贫,解衣赐之。魏废帝元年,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中书监。
孝闵帝践阼,拜小内史,迁内史大夫,进位开府。卒于位。所作诗颂碑铭檄表启行于世者数十篇。
(选自《周书•卢柔传》,有删改)
①及魏孝武与齐神武有隙,诏贺拔胜出牧荆州,柔谓因此可著功绩,遂从胜之荆州。
②赢粮冒险,经数百里,时属秋霖,士卒冻馁,死者太半。
于谦,字廷益。生七岁,有僧奇之曰:“他日救时宰相也。”正统十四年秋,也先大入寇,王振挟帝亲征,留谦理部事。及驾陷土木,京师大震,众莫知所为。郕王监国 , 命群臣议战守。侍讲徐珵言星象有变,当南迁。谦厉声曰:“言南迁者,可斩也。京师天下根本,一动则大事去矣,独不见宋南渡事乎!”王是其言,守议乃定。郕王方摄朝,廷臣请族诛王振。而振党马顺者,辄叱言官。于是给事中王竑廷击顺,众随之。朝班大乱,卫卒声汹汹。王惧欲起,谦排众直前掖王止,且启王宣谕曰:“顺等罪当死,勿论。”众乃定。吏部尚书王直执谦手叹曰:“国家正赖公耳。今日虽百王直何能为!”当是时,上下皆倚重谦,谦亦毅然以社稷安危为己任。初也先深入视京城可旦夕下及见官军严阵待意稍沮相持五日也先邀请既不应战又不利遂拥上皇由良乡西去谦调诸将追击,至关而还。论功,加谦少保,总督军务。谦曰:“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耻也,敢邀功赏哉!”谦之为兵部也,前后征调,皆谦独运。当军马空偬,变在俄顷,谦目视指屈,口具章奏,悉合机宜。僚吏受成,相顾骇服。号令明审,虽勋臣宿将小不中律,即请旨切责。片纸行万里外,靡不惕息。其才略开敏,精神周至,一时无与比。谦至性过人,忧国忘身。自奉俭约,所居仅蔽风雨。帝赐第西华门,辞曰:“国家多难,臣子何敢自安?”谦性故刚,遇事有不如意,辄拊膺叹曰:“此一腔热血,意洒何地!”视诸选耎①大臣、勋旧贵戚意颇轻之,愤者益众。素病痰,疾作,景帝遣兴安、舒良更番往视。闻其服用过薄,诏令上方制赐,至醯菜毕备。又亲幸万岁山,伐竹取沥以赐。或言宠谦太过,兴安等曰:“彼日夜分国忧,不问家产,即彼去,令朝廷何处更得此人?”及籍没,家无余资,独正室鐍钥甚固。启视,则上赐蟒衣、剑器也。
(节选自《明史·于谦传》)
【注释】①选耎,怯懦不前。
①王是其言,守议乃定。郕王方摄朝,廷臣请族诛王振。
②帝赐第西华门,辞曰:“国家多难,臣子何敢自安?”
留侯张良者,其先韩人也。韩破,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为韩报仇,以大父、父五世相韩故。
秦皇帝东游,良与客狙击秦始皇博浪沙中,误中副车。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良乃更名姓,亡匿下邳。居下邳,为任侠。项伯常杀人,从良匿。
沛公之从洛阳南出轩辕,良引兵从沛公。沛公乃与良西入武关。沛公欲以兵二万人击秦峣下军,良说曰:“秦兵尚强,未可轻。臣闻其将屠者子贾竖易动以利愿沛公且留壁使人先行为五万人具食益为张旗帜诸山上为疑兵 令郦食其①持重宝啖秦将。”秦将果畔,欲连和俱西袭咸阳,沛公欲听之。良曰:“此独其将欲叛耳,恐士卒不从。不从必危,不如因其解击之。”沛公乃引兵击秦军,大破之。
汉元年正月,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王赐良金百溢,珠二斗,良具以献项伯。汉王因令良厚遗项伯,使请汉中地。项王乃许之,遂得汉中地。汉王之国,良送至褒中,遣良归韩。良因说汉王曰:“王何不烧绝所过栈道,示天下无还心,以固项王意。”乃使良还。行,烧绝栈道。
项王竟不肯遣韩王,乃以为侯,又杀之彭城。良亡,间行归汉王,汉王亦已还定三秦矣。复以良为成信侯,从东击楚。至彭城,汉败而还。至下邑,汉王下马踞鞍而问曰:“吾欲捐关以东等弃之,谁可与共功者?”良进曰:“九江王黥布,楚枭将,与项王有郤:彭越与齐王田荣反梁地:此两人可急使。而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当一面。即欲損之,捐之此三人,则楚可破也。”卒破楚者,此三人力也。
汉六年正月,封功臣。高帝曰:“运筹策帷帐中,决胜千里外,子房功也。自择齐三万户。”良曰:“始臣起下邳,与上会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计,幸而时中,臣愿封留足矣,不敢当三万户。”乃封张良为留侯。高帝崩,后八年卒,谥为文成侯。
(选自《史记·留侯世家》,有删节)
【注释】①郦食其:人名。
①良进曰:“九江王黯布,楚枭将,与项王有郤;彭越与齐王田荣反梁地:此两人可急使。”
②臣左手把其袖,而右手揕其胸,然则将军之仇报,而燕国见陵之耻除矣。
陶潜,字渊明,浔阳柴桑人也。曾祖侃,晋大司马。潜少有高趣,博学,善属文;颖脱不群,任真自得。尝著《五柳先生传》以自况,时人谓之实录。
亲老家贫,起为州祭酒。不堪吏职,少日,自解归。州召主簿,不就。躬耕自资,遂抱羸疾。江州刺史檀道济往候之,偃卧瘠馁有日矣。道济谓曰:“贤者处世,天下无道则隐,有道则至。今子生文明之世,奈何自苦如此?”对曰:“潜也何敢望贤?志不及也。”道济馈以粱肉,麾而去之。复为镇军、建威参军。谓亲朋曰:“聊欲弦歌以为三径之资,可乎?”执事者闻之,以为彭泽令。公田悉令吏种秫,曰:“吾常得醉于酒,足矣。”妻子固请种粳,乃使二顷五十亩种秫,五十亩种粳。岁终,会郡遣督邮至县请曰应束带见之渊明叹曰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即日解绶去职赋《归去来兮辞》。
义熙末,征著作郎,不就。江州刺史王弘欲识之,不能致也。潜尝往庐山,弘命潜故人庞通之赍酒具,于半道栗里要之。潜有脚疾,使一门生二儿攀篮舆,既至,欣然便共饮酌。俄顷弘至,亦无忤也。先是颜延之为刘柳后军功曹,在浔阳,与潜情款,后为始安郡,经过浔阳,日日造潜。每往,必酣饮致醉。弘欲邀延之坐,弥日不得。延之临去,留二万钱与潜;潜悉遣送酒家,稍就取酒。尝九月九日无酒,出宅边菊丛中坐,久之,满手把菊。忽值弘送酒至,即便就酌,醉而归。潜不解音律,而畜素琴一张,无弦,每酒适,辄抚弄以寄其意。贵贱造之者,有酒辄设。潜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其真率如此。
元嘉四年,将复征命,会卒,时年六十三,谥号靖节先生。
①贤者处世,天下无道则隐,有道则至。今子生文明之世,奈何自苦如此?
②潜不解音律,而畜素琴一张,无弦,每酒适,辄抚弄以寄其意。
韩非者,韩之诸公子也。喜刑名法术之学,而其归本于黄老。非为人口吃,不能道说,而善著书。与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为不如非。非见韩之削弱,数以书谏韩王,韩王不能用。于是韩非疾治国不务修明其法制,执势以御其臣下 , 富国强兵而以求人任贤,反举浮淫之蠹而加之于功实之上。以为儒者用文乱法,而侠者以武犯禁。宽则宠名誉之人,急则用介胄之士。今者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悲廉直不容于邪枉之臣,观往者得失之变,故作《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十余万言。然韩非知说之难,为《说难》书甚具,终死于秦,不能自脱。《说难》曰:凡说之难,非吾知之有以说之难也;又非吾辩之难能明吾意之难也;又非吾敢横失能尽之难也。凡说之难,在知所说之心,可以吾说当之。人或传其书至秦。秦王见《孤愤》、《五蠹》之书,曰:“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李斯曰:“此韩非之所著书也。”秦因急攻韩。韩王始不用非,及急,乃遣非使秦。秦王悦之,未信用。李斯、姚贾害之,毁之曰:“韩非,韩之诸公子也。今王欲并诸侯,非终为韩不为秦,此人之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归之,此自遗患也,不如以过法诛之。”秦王以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遗非药,使自杀。韩非欲自陈,不得见。秦王后悔之,使人赦之,非已死矣。申子、韩子皆著书,传于后世,学者多有。余独悲韩子为《说难》而不能自脱耳。太史公曰:老子所贵道虚无因应变化于无为故著书辞称微妙难识韩子引绳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极惨礉少恩皆原于道德之意而老子深远矣。
(选自《史记·老子韩非列传》,有删改)
①于是韩非疾治国不务修明其法制,执势以御其臣下。
②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