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继伦,开封浚仪人。父勋,郢州防御使。尝内举继伦以为可用,太祖以补殿直,权领虎捷指挥,预平岭表,下金陵。太宗即位,改供奉官。从征太原,还,迁洛苑使,充北面缘边都巡检使。端拱中,威虏军粮馈不继,契丹潜议入寇。上闻,遣李继隆发镇、定兵万余,护送辎重数千乘。契丹将于越谍知之,率精锐数万骑,将邀于路。继伦适领兵巡徼,路与寇直,于越径趋大军,过继伦军,不顾而去。继伦谓其麾下曰:“寇蔑视我尔。彼南出而捷,还则乘胜驱我而北,不捷亦且泄怒于我,将无遗类矣。为今日计,但当卷甲衔枚以蹑之。彼锐气前趣,不虞我之至,力战而胜 , 足以自树。纵死犹不失为忠义,岂可泯然而死,为胡地鬼乎!”众皆愤激从命。继伦令军中秣马,俟夜,人持短兵,潜蹑其后。行数十里,至唐河、徐河间。天未明,越去大军四五里,会食讫将战,继隆方阵于前以待,继伦从后急击,杀其将皮室一人。皮室者,契丹相也。皮室既擒,众遂惊溃。于越方食,失箸,为短兵中其臂,创甚,乘善马先遁。寇兵随之大溃相蹂践死者无数余党悉引去契丹自是不敢窥边其平居相戒则曰当避黑面大王以继伦面黑故也以功领长州刺史仍兼巡检至道二年,分遣将帅为五道,以讨李继迁。时大将李继隆由灵环路往,逗挠不进。上怒,急召继伦至京师,授灵、庆兵马副都部署,欲以夹辅继隆也。时继伦已被病,强起受诏。上素闻其嗜酒,以上尊酒赐而遣之。即日乘驿赴行营,至庆州卒,年五十。上闻之嗟悼,赙赗加等,遣中使护其丧而归葬焉。
(节选自《宋史·列传三十四》)
①契丹将于越谍知之,率精锐数万骑,将邀于路。
②为今日计,但当卷甲衔枚以蹑之。彼锐气前趣,不虞我之至,力战而胜。
何继筠,字化龙,河南人。父福进,历事后唐至周,累官忠武、成德、天平三节度。继筠幼时与群戏,必分行伍为战阵之象。晋初,补殿直。周祖讨三叛,表继筠从行。贼平,改供奉官。
广顺初,福进镇真定,署衙内都校,尝领偏师出土门,与并人战,斩首数千级,以功领钦州刺史。契丹将高模翰率二千骑扰深、冀,以苇筏度胡卢河。继筠与虎捷都指挥使刘诚诲率兵拒之,至武强,获老稚千余人,模翰遁去。俄随福进入朝,为内殿直都知。福进卒,起复,为濮州刺史,领兵戍静安军。契丹内侵,继筠逆击败之,改棣州刺史。世宗征瓦桥关,命继筠以所部兵出百井道,破并人数千众。恭帝即位,以为西北面行营都监。
建隆二年,升棣州为团练 , 以继筠充使。三年,命为关南兵马都监。乾德四年,加本州防御使。开宝元年秋,命昭义节度李继勋等征太原,以继筠为先锋部署。至涡河,与并人遇,击走之,夺汾河桥,败其众于城下,获马五百匹,擒其将张环、石赟以献。二年春太祖亲征晋阳契丹来援继筠时屯兵阳曲县驿召至行在所授以方略命将精骑数千赴石岭关拒契丹谓之曰:“翌日亭午,俟卿来奏捷也。”至期,帝御北台以俟。见一骑自北来,亟遣逆问之,乃继筠子承睿来献捷。生禽刺史二人,获生口百余,斩首千余级,马七百余匹,器甲甚众。初,并人恃契丹为声援,及捷奏,太祖命以所获首级、铠甲示城下,并人丧气。继筠以功拜建武军节度、判棣州。三年,来朝,诏赐鞍马、戎杖,令戍边。四年秋,来朝,疽发背。车驾幸其第,锡赍甚厚。未几,卒,年五十一。帝亲临之,为之流涕,从容谓侍臣曰:“继筠捍边有功,朕不早授方镇者,虑其数奇耳。今才领节制,果至沦没,良可惜也。”赠侍中,赙绢五百匹,中使护丧,令以生平所佩剑及介胄同葬。
继筠深沉有智略,前后备边二十年,与士卒同甘苦,得其死力。善揣边情,边人畏伏,多画像祠之。
(节选自《宋史·何继筠传》)
①生禽刺史二人,获生口百余,斩首千余级,马七百余匹,器甲甚众。
②四年秋,来朝,疽发背。车驾幸其第,锡赍甚厚。
王羲之字逸少,司徒导之从子也。羲之幼讷于言,人未之奇。及长,辩赡,以骨鲠称。尤善隶书,为古今之冠。论者称其笔势,以为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深为从伯敦、导所器重。时陈留阮裕有重名,裕亦目羲之与王承、王悦为王氏三少。时太尉郗鉴使门生求女婿于导,导令就东厢遍观子弟。门生归,谓鉴曰:“王氏诸少并佳,然闻信至,咸自矜持。唯一人在东床坦腹食,独若不闻。”鉴曰:“正此佳婿邪!”访之,乃羲之也,遂以女妻之。
羲之雅好服食养性,不乐在京师,初渡浙江,便有终焉之志。会稽有佳山水,名士多居之,谢安未仕时亦居焉。孙绰、李充等皆以文义冠世,并筑室东土与羲之同好。尝与同志宴集于会稽山阴之兰亭,羲之自为之序以申其志。
性好鹅,会稽有孤居姥养一鹅,善鸣,求市未能得,遂携亲友命驾就观。姥闻羲之将至,烹以待之,羲之叹惜弥日。又山阴有一道士,养好鹅,之往观焉,意甚悦,固求市之。道士云:“为写《道德经》,当举群相送耳。”羲之欣然写毕,笼鹅而归,甚以为乐。尝至门生家,见篚几滑净,因书之,真草相半。后为其父误刮去之,门生惊懊者累日。羲之书为世所重,皆此类也。每自称:“我书比钟繇,当抗行;比张芝草,犹当雁行也。”曾与人书云:“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世人耽之若是,未必后之也。”
时骠骑将军王述少有名誉,与羲之齐名,而羲之甚轻之,由是情好不协。述先为会稽以母丧居郡境羲之代述止一吊遂不重诣述每闻角声谓羲之当候己辄洒扫而待之。如此者累年,而羲之竟不顾,述深以为恨。
(选自《晋书·王羲之传》)
①羲之欣然写毕,笼鹅而归,甚以为乐。
②世人耽之若是,未必后之也。
孙和字子孝,少以母王有宠见爱,好学下士,甚见称述,赤乌五年,立为太子,时年十九。阚泽为太傅,薛综为少傅,而蔡颍、张纯、封俌、严维等皆从容侍从。
是时有司颇以条书问事和以为奸妄之人将因事错意以生祸心不可长也表宜绝之又都督刘宝白庶子丁晏晏亦白宝,和谓晏曰:“文武在事,当能几人,因隙构薄,徒相危害。岂有福哉?”遂两释之,使之从厚。和常言:“当世士人宜讲修术学,校习射御,以周世务,而但交游博奔以妨事业,非进取之谓。”后群寮侍宴,言及博弈。和以为“妨事费日而无益于用,劳精损思而终无所成,非所以进德修业,积累功绪者也。且志士爱日惜力,君子慕其大者,高山景行,耻非其次,”乃命侍坐者八人,各著论以矫之。于是中庶子韦瞻退而论奏。和以示宾客。时蔡颖好弈,直事在署者敩①焉,故以此讽之。
王夫人与全公主有隙。权尝寝疾,和祠祭于庙,和妃叔父张休居近庙,邀和过所居,全公主使人觇视,因言太子不在庙中,专就妃家计议,又言王夫人见上寝疾,有喜色。权由是发怒,夫人忧死,而和宠稍损,惧于废黜。鲁王霸觎滋甚,陆逊、吾粲、顾谭等数陈嫡庶之义,理不可夺,全寄、扬竺为鲁王霸支党,谮诉日兴。粲遂下狱诛,谭徒交州,权沈吟者历年,后遂幽闭和。于是骠骑将军朱据、尚书仆射屈晃率诸将吏泥头自缚,连日诣请和。权登白爵观见,甚恶之,敇据、晃等无事忩忩②。权欲废和立亮,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象上书,称引晋献公杀申生、立奚齐,晋国扰乱。权大怒,族诛正、象,竟徙和于故郫,群司坐谏诛放者数十,众成冤之。大元二年正月,封和为南阳王,遣之长沙。
(选自《三国志·吴书·孙和传》有删节)
【注释】①敩:xiào,效仿xué;古同“学”,学习。②忩:cōng cōng,纷争。
①时蔡颍好弈,直事在署者颇敩焉,故以此讽之。
②权大怒,族诛正、象,竟徙和于故鄣,群司坐谏诛放者数十。众咸冤之。
【甲】
由是观之,则今之高爵显位,一旦抵罪,或脱身以逃,不能容于远近,而又有剪发杜门 , 佯狂不知所之者,其辱人贱行,视五人之死,轻重固何如哉?是以蓼洲周公忠义暴于朝廷,赠谥褒美,显荣于身后;而五人亦得以加其土封,列其姓名于大堤之上,凡四方之士无不有过而拜且泣者,斯固百世之遇也。不然,令五人者保其首领 , 以老于户牖之下,则尽其天年,人皆得以隶使之,安能屈豪杰之流,扼腕墓道,发其志士之悲哉?故余与同社诸君子,哀斯墓之徒有其石也,而为之记,亦以明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
(节选自张溥《五人墓碑记》)
【乙】
张溥,字天如,太仓人。溥幼嗜学所读书必手钞钞已朗诵一过即焚之又钞如是者六七始已。右手握管处,指掌成茧。冬日手皲,日沃汤数次。后名读书之斋曰“七录”,以此也。与同里张采共学齐名,号“娄东二张”。
崇祯元年以选贡生入都,采方成进士,两人名彻都下。已而采官临川。溥归,集郡中名士相与复古学,名其文社曰复社。四年成进士,改庶吉士。以葬亲乞假归。读书若经生,无间寒暑。四方啖名者争走其门,尽名为复社。溥亦倾身结纳,交游日广,声气通朝右。溥诗文敏捷,四方征索者,不起草,对客挥毫,俄顷立就,以故名高一时。
(节选自《明史·张溥列传》)
溥 幼 嗜 学 所 读 书 必 手 钞 钞 已 朗 诵 一 过 即 焚 之 又 钞 如是 者 六 七 始 已
①其辱人贱行,视五人之死,轻重固何如哉?
②溥归,集郡中名士相与复古学,名其文社曰复社。
杨烈妇传
(唐)李 翱
建中四年,李希烈陷汴州;既又将盗陈州,分其兵数千人抵项城县。盖将掠其玉帛,俘累其男女,以会于陈州。
县令李侃不知所为。其妻杨氏曰:“君县令,寇至当守;力不足,死焉,职也。君如逃则谁守?”侃曰:“兵与财皆无,将若何?”杨氏曰:“如不守,县为贼所得矣,仓廪皆其积也,府库皆其财也,百姓皆其战士也,国家何有?夺贼之财而食其食,重赏以令死士,其必济。”于是召胥吏百姓于庭,杨氏言曰:“县令诚主也,虽然,岁满则罢去;非若吏人百姓然。吏人百姓,邑人也,坟墓存焉,宜相与致死以守其邑,忍失其身而为贼之人耶?”众皆泣,许之。乃徇曰:“以瓦石中贼者,与之千钱;以刀矢兵刃之物中贼者,与之万钱。”得数百人,侃率之以乘城;杨氏亲为之爨①以食之,无长少必周而均。使侃与贼言曰:“项城父老,义不为贼矣,皆悉力守死。得吾城不足以威,不如亟去;徒失利,无益也。”贼皆笑。有飞箭集于侃之手,侃伤而归。杨氏责之曰:“君不在,则人谁肯固矣!与其死于城上,不犹愈于家乎?”侃遂忍之,复登陴②。
项城,小邑也,无长戟劲弩、高城深沟之固。贼气吞焉,率其徒将超城而下。有以弱弓射贼者,中其帅,坠马死。其帅,希烈之婿也。贼失势,遂相与散走。项城之人无伤焉。
刺史上侃之功,诏迁绛州太平县令。杨氏至兹犹存。
妇人女子之德,奉父母舅姑尽恭顺,于卑幼有慈爱者,则贤矣。辨行列,明攻守勇烈之道,此公卿大臣之所难。厥自兵兴,朝廷宠旌守御之臣,不知几人,其勇不能战其智不能守其忠不能死弃其城而走者有矣彼何人哉 若杨氏者,妇人也,孔子曰:“仁者必有勇。”杨氏当之矣。
(选文来自《语文读本》1《李文公集》)
注 ①爨(cuàn):烧火做饭。②陴(pí):城上的矮墙。
①夺贼之财而食其食,重赏以令死士,其必济。
②得吾城不足以威,不如亟去;徒失利,无益也。
范睢者,魏人也,家贫无以自资。须贾为魏昭王使于齐,范睢从。齐襄王闻睢辩口,乃使人赐雎金十斤及牛酒,睢辞谢不敢受。须贾知之,大怒,以为雎持魏国阴事告齐,故得此馈。既归,心怒雎,以告魏齐。魏齐大怒,使舍人笞击睢,折胁摺齿。雎详死,即卷以箦,置厕中,令宾客饮者醉,更溺睢,故缪辱以惩后,令无安言者。范睢得出。魏人郑安平闻之,乃遂操雎亡,伏匿,更名姓曰张禄。秦昭王使谒者王稽于魏。郑安平诈为卒,待王稽,夜与张禄见王稽。王稽辞魏去,载范雎入秦。待命岁余。
穰侯,昭王母宣太后之弟也。穰侯相,以太后故,私家富重于王室。范雎乃上书曰:“今臣之胸不足以当椹质,而要不足以待斧钺。岂敢以疑事尝试于王哉!臣闻善厚家者取之于国。而圣主明于成败之事,利则行之,害则舍之。”于是秦昭王大说,乃谢王稽,使以传车召范睢。于是范睢乃得见于离宫,详为不知永巷而入其中。王来,而宦者怒,逐之,曰:“王至!”范睢缪为曰:“秦安得王?泰独有太后、穰侯耳。”欲以感怒昭王。昭王至,遂延迎,谢曰:“窃闵然不敏,敬执宾主之礼。”秦王跽曰:“事无小大,上至太后,下至大臣,愿先生悉以教寡人。”然左右多窃听者,范睢恐,未敢言内,先言外事,以观秦王之俯仰。因进曰:“夫穰侯越韩、魏而攻齐纲、寿,非计也。王不如远交而近攻。”卒听范雎谋,伐魏,拔怀。范雎日益亲,因请间说曰:“今太后擅行不顾,穰侯出使不报。见王独立于朝,臣窃为王恐。”昭王闻之大惧,于是废太后,逐穰候。秦王乃拜范雎为相。秦封范睢以应,号为应侯。
魏使须贾于秦。范雎入言之昭王,罢归须贾。数曰:“为我告魏王。急持魏齐头来!不然者,我且屠大梁。”须贾归以告魏齐魏齐恐亡走赵匿平原君所范睢于是散家财物尽以报所尝困厄者秦昭王闻魏齐在平原君所,欲为范睢必报其仇,乃详为好书遗平原君。魏齐夜亡出,自刭。蔡泽曰:“今君之怨已雠而德已报,意欲至矣,而无变计窃为君不取也。”应侯曰:“善。先生幸教,睢敬受命。”入朝,言于秦昭王曰:“客新有从山东来者曰蔡泽,其人辩士,足以寄秦国之政,臣不如也。”秦昭王拜为客卿,应侯因谢病请归相印。昭王新说蔡泽计画,遂拜为秦相。
(选自《史记·范雎蔡泽列传》,有删节)
①令宾客饮者醉,更溺睢,故缪辱以惩后,令无妄言者。
②今太后擅行不顾,穰侯出使不报。见王独立于朝,臣窃为王恐。
赵鼎字元镇,解州闻喜人。生四岁而孤,母樊教之,通经义百家之书。登崇宁五年进士第,对策斥章惇误国。累官为河南洛阳令,宰相吴敏知其能,擢为开封士曹。金人陷太原,朝廷议割三镇地,鼎曰:“祖宗之地不可以与人,何庸议?”已而京师失守,二帝北行。金人议立张邦昌,鼎与胡寅、张浚逃太学中,不书议状。高宗即位,除权户部员外郎。擢右司谏。刘光世部将王德擅杀韩世忠之将,而世忠亦率部曲夺建康守府廨。鼎言:“德总兵在外,专杀无忌,此而不治,孰不可为?”命鼎鞫德。鼎又请下诏切责世忠,而指取其将吏付有司治罪,诸将肃然。上曰:“肃宗兴灵武得一李勉,朝廷始尊。今朕得卿,无愧昔人矣。”中丞范宗尹言,故事无自司谏迁殿中者,上曰:“鼎在言路极举职,所言四十事,已施行三十有六。”遂迁侍御史。鼎上疏言:“顷张浚出使川、陕,国势百倍于今。浚有补天浴日之功,陛下有砺山带河之誓,君臣相信,古今无二,而终致物议,以被窜逐。今臣无浚之功而当其任,远去朝廷,其能免于纷纷乎?”又言:“臣所请兵不满数千半皆老弱所赍金帛至微荐举之人除命甫下弹墨已行。臣日侍宸衷 , 所陈已艰难,况在千里之外乎?”时人士皆惜其去,台谏有留行者。会边报沓至,鼎每陈用兵大计,及朝辞,上曰:“卿岂可远去,当遂相卿。”九月,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制下,朝士相庆。在吉阳三年,潜居深处,门人故吏皆不敢通问,惟广西帅张宗元时馈醪米。桧知之,令本军月具存亡申。鼎遣人语其子汾曰:“桧必欲杀我,我死,汝曹无患;不尔,祸及一家矣。”遗言属其子归葬,遂不食而死,时绍兴十七年也,天下闻而悲之。
(选自《宋史·赵鼎传》,有删改)
①德总兵在外,专杀无忌,此而不治,孰不可为?
②君臣相信,古今无二,而终致物议,以被窜逐。
杨绘,字元素,绵竹人。少而奇警,读书五行俱下,名闻西州。进士上第,通判荆南。为开封推官,遇事迎刃而解,诸吏惟日不足,绘未午率沛然。仁宗爱其才,欲超置侍从,执政见其年少,不用。以母老,请知眉州,徙兴元府。吏请摄穿窬盗库缣者,绘就视之,踪迹不类人所出入,则曰: “我知之矣。”呼戏沐猴者诘于庭,一讯具伏,府中服其明。神宗立,召修起居注、知制诰、知谏院。诏遣内侍王中正、李舜举等使陕西,绘言:“陛下新即位,天下拭目以观初政。馆阁、台省之士,朝廷所素养者不之遣,顾独遣中人乎?”曾公亮请以其子判登闻鼓院,用所厚曾巩为史官。绘争曰:“公亮持国名器视如己物向者公亮官越占民田为郡守绳治时巩父易占亦官越深庇之用巩私也。”帝为寝其命。绘亦解谏职,改侍读,绘固辞,滕甫言于帝。帝诏甫曰:“绘抗迹孤远,立朝寡援,不畏强御,知无不为。朕一见许其忠荩,擢置言职,信之亦笃矣。今日之除,盖难与宰相并立于轻重之间,姑令少避尔,卿其谕朕意。”绘曰:“谏官不得其言则去,经筵非姑息之地。”卒不拜。未阅月,复知谏院,为御史中丞。时安石用事,贤士多谢去。绘言:“老成之人,不可不惜。当今旧臣多引疾求去,范镇年六十有三、吕诲五十有八、欧阳修六十有五而致仕 , 陛下可不思其故乎?”免役法行,绘陈十害。安石使曾布疏其说。诏绘分析,固执前议,遂罢,知亳州。元祐初,复天章阁待制。卒,年六十二。
(《宋史•杨绘传》,有删节)
①呼戏沐猴者诘于庭,一讯具伏,府中服其明。
②馆阁、台省之士,朝廷所素养者不之遣,顾独遣中人乎?
李芃,字茂初,赵郡人也。解褐上邽主簿,三迁试大理评事,摄监察御史。严武为京兆尹,举为长安尉。李勉为江西观察使,署奏秘书郎。 时宣、饶二州人方清、陈庄聚众据山洞,西绝江路,劫商旅以为乱。芃乃请于秋浦置州,守其要地,以破其谋。李勉然其计,以闻,代宗嘉之,以宣州之秋浦、饶州之至德置池州焉,芃摄行州事,无几,乃兼侍御史。居无何,魏少游代勉为使,复署奏检校虞部员外郎,赐金紫 , 为都团练副使。顷之,摄江州刺史,州人赞之。丁母忧,免丧,永平军节度李勉举除检校工部郎中,寻摄陈州刺史。岁中,勉署芃兼亳州防御使,练达军事,兵备甚肃;又开陈、颍运路,以通漕挽。
德宗嗣位,授检校太常少卿、兼河阳三城镇遏使。抚劳备至,资廪善者,必先军士。间一年,为节度使路嗣恭之副,以东畿汜水等五县隶焉。时河南北连大兵,芃进收新乡、共城,遂围卫州。明年,诏与河东节度马燧等诸军破叛将田悦于洹水,以功加检校兵部尚书,累封开郡王,实封一百户。进围悦于魏州,将符璘引精骑五百夜降,芃内之。悦所谋不遂。兴元初,检校右仆射,无何,以疾固让罢归。芃将请告,谓所亲曰:“今年夏被蝗旱,人主厌兵革,然则天下城垒坚厚矣,戈铤铦利矣,以力胜之,则有得失,其可尽乎!除弊之急莫先德化循而理之斯易致耳方镇之戴翼时主宜先退让贪权持禄吾所不取也吾既疾病岂能言而不践乎!”乃手疏乞罢。贞元元年卒,年六十四,废朝一日,赠太子太保。
(选自《旧唐书·李芃传》,有删节)
①永平军节度李勉举除检校工部郎中,寻摄陈州刺史。
②进围悦于魏州,将符璘引精骑五百夜降,芃内之。
拓跋仪,秦明王翰之子。容貌甚伟,美须髯,有算略,少能舞剑,骑射绝人。太祖幸贺兰部,侍从出入。从破诸部,有谋战功。
太祖将图慕容垂,遣仪观衅。垂问仪太祖不自来之意,仪曰:“先人以来,世据北土,东与燕世为兄弟。仪之奉命,理谓非失。”垂壮其对,因戏衣:“吾威加四海,卿主不自见吾,云何非失?”仪曰:“燕若不修文德,欲以兵威自强,此乃本朝将帅之事,非仪所知也。”及还,报曰:“垂死乃可图,今则未可,垂年已暮,衅将内起,是可计之。”太祖以为然。
太祖征卫辰,仪出别道,获卫辰尸。太祖大喜,徙封东平公。命督屯田于河北,自五原至相杨塞外,分农稼,大得人心。慕容宝之寇五原,仪摄据朔方,要其还路。及并州平仪功多迁尚书令太祖将还代都置中山行台诏仪守尚书令以镇之远近怀附寻征仪以丞相入辅
世祖之初育也,太祖喜,夜召仪入。太祖曰:“卿闻夜唤,乃不怪惧乎?”仪曰:“臣推诚以事陛下 , 陛下明察,臣辄自安。忽奉夜诏,怪有之,惧实无也。”太祖告以世祖生,仪起拜而歌舞,遂对饮申旦。
先是,上谷候岌、代郡许谦等有名于时,闻仪待士,先就仪。仪并礼之,共谈当世之务,成败要害,造次备举。谦等叹服,相谓曰:“平原公有大才不世之略,吾等当附其尾。”
太祖以仪器望,待之尤重。仪矜功恃宠,遂与宜都公穆崇谋为乱,伏武士伺太祖,欲为逆。崇子遂留在伏士中,闻召,恐发,逾墙告状,太祖秘而恕之。天赐六年,天文多变,占者云“当有逆臣伏尸流血”。太祖恶之,颇杀公卿,欲以厌当天灾。仪内不自安,单骑遁走。太祖使人追执之,遂赐死,葬以庶人礼。
(节选自《魏书·列传第三》·卷十五,有删改)
①太祖告以世祖生,仪起拜而歌舞,遂对饮申旦。
②平原公有大才不世之略,吾等当附其尾。
戴震,字东原,休宁人。读书好深湛之思,少时整师投以《说文》,三年尽得其节目。年十六七,研精注疏 , 实事求是,不主一家。从婺源江永游,震出所学质之永,永为之骇叹。
性特介。年二十八补诸生 , 家屡空,而学日进。与吴县惠栋、吴江沈彤为忘年友。以避仇入都,学者如献县纪昀、大兴朱筠,南方学者如嘉定钱大昕、王鸣盛、馀姚卢文弨、青浦王昶,皆折节与交。
乾隆二十七年,举乡试,三十八年,诏开四库馆,徵海内淹贯之士司编校之职,总裁荐震充纂修。四十年,特命与会试中式者同赴殿试赐同进士出身改翰林院庶吉士震以文学受知出入著作之庭馆中有奇文疑义辄就咨访震亦思勤修其职,晨夕披检,无间寒暑。经进图籍,论次精审。所校《大戴礼记》《水经注》尤精核。又于《永乐大典》内得《九章》《五曹算经》七种,皆王锡阐、梅文鼎所未见。震正据补脱以进,得旨刊行。四十二年,卒于官,年五十有五。
震之学,由声音、文字以求训诂,由训诂以寻义理。谓:“义理不可空凭胸臆,必求之于古经。求之古经而遗文垂绝,今古悬隔,必求之古训。古训明则古经明,古经明则贤人圣人之义理明,而我心之同然者,乃因之而明。义理非他,存乎典章制度者也。彼歧古训、义理而二之,势必流入于异学曲说而不自知也。”
震为学精诚解辨,每立一义,初若创获,乃参考之,果不可易。
震卒后,其小学 , 则高邮王念孙、金坛段玉裁传之;测算之学,曲阜孔广森传之;典章制度之学,则兴化任大椿传之:皆其弟子也。后十馀年,高宗以震所校《水经注》问南书房诸臣曰:“戴震尚在否?”对曰:“已死。”上惋惜久之。
(摘编自《清史稿·列传二百六十八儒林二》)
①从婺源江永游,震出所学质之永,永为之骇叹。
②每立一义,初若创获,乃参考之,果不可易。
老子者,姓李氏,名耳,字聃,周守藏室之史也。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老子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居周久之,见周之衰,乃遂去。至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终。老子,隐君子也。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学,儒学亦绌老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岂谓是邪?
韩非者,韩之诸公子也。喜刑名法术之学而其归本于黄老非为人口吃不能道说而善著书与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为不如非。非见韩之削弱,数以书谏韩王,韩王不能用。于是韩非疾治国不务修明其法制,执势以御其臣下,富国强兵而以求人任贤,反举浮淫之蠹而加之于功实之上。以为儒者用文乱法,而侠者以武犯禁。宽则宠名誉之人,急则用介胄之士。今者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悲廉直不容于邪枉之臣,观往者得失之变,故作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十余万言。然韩非知说之难,为说难书甚具,终死于秦,不能自脱。
太史公曰:老子所贵道,虚无,因应变化于无为,故著书辞称微妙难识。韩子引绳墨 , 切事情,明是非,其极惨礉少恩。原于道德之意,而老子深远矣。伯阳[注]立教,清净无为。道尊东鲁,迹窜西垂。刑名有术,说难极知。悲被周防,终亡李斯。
(节选自《史记·老子韩非列传》)
[注]伯阳:老子字聃,又字伯阳。
白守素,开封人。祖延遇,仕周至镇国军节度。父廷训,宋初为龙捷都指挥使、领博州刺史。守素以荫补东班承旨。太平兴国五年,迁补右班殿直,以善射,授供奉官、带御器械,三迁至供备库使。咸平三年春,契丹犯边,命与王能戍邢州,俄又与麦守恩、石赞领先锋御之。敌退,复与荆嗣督河北、京东捕贼。四年,命为镇州行营钤辖,领骑兵摄大阵西偏,屡当格斗。俄改定州钤辖,复徙镇州。王继忠之陷也,宋师还度河,敌人乘之,守素据桥,有矢数百,每发必中,敌不敢近,遂引去。真宗与辅臣议三路御贼,咸曰:“威虏扼北道,要害尤甚,请分骑兵六千屯之,命魏能为部署。”上曰:“能颇强愎,尤难共事,闻守素久练边计,张锐性颇和善,参知戎务,庶克相济。”乃命守素、锐为钤辖,戍顺安以贰之。景德元年 , 契丹侵长城口,守素与能[注]发兵破之,追北过阳山,斩首级、获器械甚众,赐锦袍、金带。俄徙屯冀州,转运使刘综举其智勇,材任将帅,加领康州刺史。又提骑卒戍静戎军,兼莅营田之役,俄为镇、定钤辖。是冬契丹复内侵守素败其前锋获车重又入敌境俘擒甚众及请和省边戍之职与曹璨留任镇定追叙前劳加合州团练使。大中祥符三年,命副李迪使契丹。守素居边岁久,名闻北庭,颇畏伏之。上虑其不欲行,密遣内侍询于守素,守素顿首感咽,即以崔可道代焉。大中祥符五年,卒,上甚惜之,常赙外别赉钱五十万,令护丧还京师,录其一子官。
(节选自《宋史·白守素传》)
①威虏扼北道,要害尤甚,请分骑兵六千屯之,命魏能为部署。
②上虑其不欲行,密遣内侍询于守素,守素顿首感咽,即以崔可道代焉。
辛弃疾,字幼安,齐之历城人。绍兴三十二年,高宗劳师建康。召见,嘉纳之,授承务郎、天平节度使、掌书记,并以节度使印告召耿京。会张安国、邵进已杀京降金,弃疾还至海州,与众谋曰:“我缘主帅来归朝,不期事变,何以复命?”乃约统制王世隆及忠义人马全福等径趋金营,安国方与金将酣饮,众中缚之以归,金将追之不及。献俘行在,斩安国于市。乾道六年,迁司农寺主簿,出知滁州。州罹兵烬,井邑凋残,弃疾宽征薄赋,招流散,教民兵,议屯田,乃创奠枕楼、繁雄馆。辟江东安抚司参议官。留守叶衡雅重之,衡入相,カ荐弃疾慷慨有大略。寻知潭州兼湖南安抚。又以湖南控带二广,与溪峒蛮獠接连,草窃①间作,岂惟风俗顽悍,抑武备空虛所致。乃复奏疏曰:“军政之敝,统率不一,差出占破,略无已时。乞依福建左翼例,别创一军,以湖南飞虎为名,止拨属三牙、密院,专听帅臣节制调度, 庶使夷獠知有军威,望风慑服。”诏委以规画。时枢府有不乐之者,数沮挠之,弃疾行愈カ,卒不能夺。 经度费钜万计,弃疾善斡旋事皆立办议者以聚敛闻降御前金字牌俾日下住罢弃疾受而藏之出责监办者期一月飞虎营栅成违坐军制 , 如期落成。军成,雄镇一方,为江上诸军之冠。
弃疾豪爽尚气节,识拔英俊,所交多海内知名士。弃疾尝同朱熹游武夷山,赋《九曲棹歌》,熹书“克己复礼”“夙兴夜寐”, 题其二斋室。熹殁,伪学禁方严,门生故旧至无送葬者。弃疾为文往哭之曰:“所不朽者,垂万世名。孰谓公死,凛凛犹生!”弃疾雅善长短句 , 悲壮激烈,有《稼轩集》行世。咸淳间,史馆校勘谢枋得过弃疾墓旁僧舍,有疾声大呼于堂上,若鸣其不平,自昏幕至三鼓不绝声。枋得秉烛作文,旦且祭之,文成而声始息。徳祐初,枋得请于朝,加赠少师,谥忠敏。
(节选自《宋史·辛弃疾列传》)
【注释】①草窃:草寇。
①草窃间作,岂惟风俗顽悍,抑武备空虚所致。
②时枢府有不乐之者,数沮挠之,弃疾行愈力,卒不能夺。
施琅,字琢公,福建晋江人。康熙元年,迁水师提督。二十年,郑锦死,子克塽幼,诸将刘国轩、冯锡范用事。内阁学士李光地奏台湾可取状,因荐琅习海上事,上复授琅福建水师提督,加太子少保,谕相机进取。琅至军,疏言:“贼船久泊澎湖,悉力固守。冬春之际,飓风时发,我舟骤难过洋。臣今练习水师,又遣间谍通臣旧时部曲,使为内应。俟风便,可获全胜。”给事中孙蕙疏言宜缓征台湾。七月,彗星见,户部尚书梁清标复以为言,诏暂缓进剿。琅疏言:“臣已简水师精兵二万、战船三百,足破灭海贼。请趣督抚治粮饷,但遇风利,即可进行,并请调陆路官兵协剿。”诏从之。
二十二年六月,国轩踞澎湖,环二十余里为壁垒。琅乘楼船突入贼阵,流矢伤目,血溢于帕。旋以百船分列东西,遣总兵陈蟒、魏明率兵东指鸡笼峪,西指牛心湾,分贼势。琅自督五十六船分八队,以八十船继后,扬帆直进,取澎湖,国轩遁归台湾。克塽大惊遣使诣军前乞降琅疏陈上许之八月琅统兵入鹿耳门至台湾 人谓琅必报父仇,将致毒于郑氏。琅曰:“绝岛新附,一有诛戮,恐人情反侧。吾所以衔恤茹痛者,为国事重,不敢顾私也。”台湾平,自海道报捷。上旌琅功,曰:“朕特加擢用,尔能不负任使,举六十年难靖之寇,殄灭无余。”复授靖海将军,封靖海侯。琅疏辞侯封,乞得如内大臣例赐花翎,部议谓非例,上命毋辞,并如其请赐花翎。
遣侍郎苏拜至福建,与督抚及琅议善后事。有言宜迁其人、弃其地者,琅疏言:“明季设澎水标於金门,出汛至澎湖而止,台湾原属化外,土番杂处,未入版图。然其时中国之民潜往生聚,已不下万人,及崇祯元年,芝龙就抚,借与红毛为互市之所。若弃其地、迁其人,以有限之船,渡无限之民,非阅数年,难以报竣。倘渡载不尽,窜匿山谷,所谓藉寇兵而赍盗粮也。此地原为红毛所占,乘隙复踞,必窃窥内地,鼓惑人心。盖筹天下形势,必期万全,台湾虽在外岛,关四省要害,断不可弃。”琅又疏请克塽纳土归诚,应携族属与刘国轩、冯锡范及明裔硃桓等俱诣京师,诏授克塽公衔,国轩、锡范伯衔,俱隶上三旗 , 馀职官及桓等于近省安插垦荒。寻苏拜等疏亦用琅议,并设县三、府一、巡道一,上命允行。
三十五年,卒于官,年七十六,赠太子少傅 , 赐祭葬,谥襄壮。
(节选自《清史稿》,有删改)
①请趣督抚治粮饷,但遇风利,即可进行,并请调陆路官兵协剿
②朕特加擢用,尔能不负任使,举六十年难靖之寇,殄灭无余。
留侯张良者,其先韩人也。大父开地,相韩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父平,相釐王、悼惠王。其父卒二十岁,秦灭韩。韩破,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 , 为韩报仇,以大父、父五世相韩故。道还沛公,将数千人,略地下邳西,遂属焉。沛公拜良为厩将。良数以《太公兵法》说沛公沛公善之常用其策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从之。
沛公引兵击秦军,大破之。再战,秦兵竞败,遂至咸阳。沛公入秦宫,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意欲留居之。樊哙谏沛公出舍,沛公不听。良曰:“夫秦为无道,故沛公得至此。夫为天下除残贼,宜縞素为资。今始入秦,即安其乐,此所谓,‘助桀为虐’。”沛公乃还军霸上。项羽至鸿门下,欲击沛公,项伯乃夜驰入沛公军,私见张良,欲与俱去。良曰:“亡去不义。”乃具以语沛公。沛公大惊,曰:“鲰生教我距关毋内诸侯,秦地可尽王也,故听之。今为之奈何?”良乃固要项伯,项伯即入见沛公。令项伯具言沛公不敢背项羽,所以遣将守关者,备他盗也。及见项羽后解。
元年正月,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六年正月,封功臣。良未尝有战斗功,高帝曰:“运筹策帷帐中,决胜千里外,子房功也。自择齐三万户。”良曰,始臣起下邳,与上会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计,幸而时中,臣愿封留足矣,不敢当三万户。乃封张良为留侯。
天下始定,刘敬说高宗曰:“都关中。”上疑之。留侯曰:“夫关中左崤函 , 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刘敬说是也。”于是高帝即日驾,西都关中。
汉十二年,高帝崩 , 后八年留侯卒,谥为文成侯。
(节选自《史记·留侯世家》)
①项伯乃夜驰入沛公军,私见张良,欲与俱去。
②令项伯具言沛公不敢背项羽,所以遣将守关者,备他盗也。
甲
晋侯、秦伯围郑,以其无礼于晋,且贰于楚也。晋军函陵,秦军氾南。
佚之狐言于郑伯曰:“国危矣,若使烛之武见秦君,师必退。”公从之。辞曰:“臣之壮也,犹不如人;今老矣,无能为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过也。然郑亡,子亦有不利焉。”许之。
夜缒而出,见秦伯,曰:“秦、晋围郑,郑既知亡矣。若亡郑而有益于君,敢以烦执事。越国以鄙远,君知其难也,焉用亡郑以陪邻?邻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郑以为东道主,行李之往来,共其乏困,君亦无所害。且君尝为晋君赐矣,许君焦、瑕,朝济而夕设版焉,君之所知也。夫晋,何厌之有?既东封郑、又欲肆其西封,若不阙秦,将焉取之?阙秦以利晋,唯君图之。”秦伯说,与郑人盟。使杞子、逢孙、杨孙戍之,乃还。
(节选自《烛之武退秦师》)
乙
天下之事以利而合者,亦必以利而离。秦、晋连兵而伐郑,郑将亡矣。烛之武出说秦穆公,立谈之间存郑于将亡,不惟退秦师,而又得秦置戍而去,何移之速也!烛之武一言使秦穆背晋亲郑,弃强援、附弱国;弃旧恩、召新怨;弃成功、犯危难。非利害深中秦穆之心,讵能若是乎?秦穆之于晋相与之久也相信之深也相结之厚也一怵于烛之武之利弃晋如涕唾亦何有于郑乎?他日,利有大于烛之武者,吾知秦穆必翻然从之矣!
(节选自吕祖谦《东莱〈左传〉》博议)
①越国以鄙远,君知其难也,焉用亡郑以陪邻?
②不惟退秦师,而又得秦置戍而去,何移之速也!
余靖,字安道,韶州曲江人。少不事羁检,以文学称乡里。举进士起家,迁秘书丞。数上书论事,建言班固《汉书》舛谬,命与王洙并校司马迁、范晔二史。书奏,擢集贤校理。范仲淹贬饶州,谏官御史莫敢言。靖言:“仲淹以刺讥大臣重加谴谪倘其言未合圣虑在陛下听与不听耳安可以为罪乎陛下自亲政以来屡逐言事者恐钳天下口不可”疏入,落职监筠州酒税。尹洙、欧阳修亦以仲淹故,相继贬逐,靖繇是益知名。庆历中,仁宗锐意欲更天下弊事,增谏官员,使论得失,以靖为右正言。靖在职数言事,尝论夏竦奸邪,不可为枢密使;王举正不才,不宜在政府;狄青武人,使之独守渭州,恐败边事。其说多见纳用。会西鄙厌兵,元昊请和,议增岁赐。靖言:“景德中,契丹举国兴师,直抵澶渊,先帝北征渡河,止捐金缯三十万与之。夫以景德之患,近在封域之内,而岁赐如彼;今日之警,远在边鄙之外,而岁赐如此。若元昊使还,益有所许,契丹闻之,宁不生心?无厌之求,自此始矣。傥移西而备北,为祸更深。但思和与不和,皆有后患,则不必曲意俯徇,以贻国羞。”擢知制诰。侬智高反邕州,乘胜掠九郡,以兵围广州。朝廷方顾南事,就丧次起靖为秘书监,知潭州,改桂州,诏以广南西路委靖经制。智高西走邕州,靖策其必结援交趾,而胁诸峒以自固,乃约交趾李德政会兵击贼于邕州,备万人粮以待之;又募侬、黄诸姓酋长,皆縻以职,使不与智高合。既而朝廷遣狄青、孙沔将兵共讨贼,贼平。迁尚书工部侍郎。知广州,官至工部尚书,卒。特赠刑部尚书,谥曰襄。
(节选自《宋史•余靖传》)
①尹洙、欧阳修亦以仲淹故,相继贬逐,靖繇是益知名。
②无厌之求,自此始矣。傥移西而备北,为祸更深。
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王请度之!
(《孟子•齐桓晋文之事》)
夜缒而出,见秦伯曰:“秦、晋围郑,郑既知亡矣。若亡郑而有益于君,敢以烦执事。越国以鄙远,君知其难也,焉用亡郑以陪邻。邻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郑以为东道主,行李之往来,共其乏困,君亦无所害。且君尝为晋君赐矣,许君焦、瑕,朝济而夕设版焉 , 君之所知也。夫晋,何厌之有?既东封郑,又欲肆其西封 , 若不阙秦,将焉取之?阙秦以利晋,唯君图之。”秦伯说,与郑人盟,使杞子、逢孙、杨孙戍之。乃还。
(《左传·烛之武退秦师》)
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 , 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
(《庄子·庖丁解牛》)
①老 ②刑 ③敢
④行李⑤神欲⑥怵然
①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
②朝济而夕设版焉。
③既东封郑,又欲肆其西封。
④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
王曰:“愿闻三剑。”曰:“有天子之剑,有诸侯之剑,有庶人之剑。”王曰:“天子之剑何如?”曰:“天子之剑,以石城为锋齐岱为锷包以四夷裹以四时制以五行论以刑德上决浮云 , 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
(节选自《庄子·说剑》)
以石城为锋齐岱为锷包以四夷裹以四时制以五行论以刑德上决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