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和字子孝,少以母王有宠见爱,好学下士,甚见称述,赤乌五年,立为太子,时年十九。阚泽为太傅,薛综为少傅,而蔡颍、张纯、封俌、严维等皆从容侍从。
是时有司颇以条书问事和以为奸妄之人将因事错意以生祸心不可长也表宜绝之又都督刘宝白庶子丁晏晏亦白宝,和谓晏曰:“文武在事,当能几人,因隙构薄,徒相危害。岂有福哉?”遂两释之,使之从厚。和常言:“当世士人宜讲修术学,校习射御,以周世务,而但交游博奔以妨事业,非进取之谓。”后群寮侍宴,言及博弈。和以为“妨事费日而无益于用,劳精损思而终无所成,非所以进德修业,积累功绪者也。且志士爱日惜力,君子慕其大者,高山景行,耻非其次,”乃命侍坐者八人,各著论以矫之。于是中庶子韦瞻退而论奏。和以示宾客。时蔡颖好弈,直事在署者敩①焉,故以此讽之。
王夫人与全公主有隙。权尝寝疾,和祠祭于庙,和妃叔父张休居近庙,邀和过所居,全公主使人觇视,因言太子不在庙中,专就妃家计议,又言王夫人见上寝疾,有喜色。权由是发怒,夫人忧死,而和宠稍损,惧于废黜。鲁王霸觎滋甚,陆逊、吾粲、顾谭等数陈嫡庶之义,理不可夺,全寄、扬竺为鲁王霸支党,谮诉日兴。粲遂下狱诛,谭徒交州,权沈吟者历年,后遂幽闭和。于是骠骑将军朱据、尚书仆射屈晃率诸将吏泥头自缚,连日诣请和。权登白爵观见,甚恶之,敇据、晃等无事忩忩②。权欲废和立亮,无难督陈正、五营督陈象上书,称引晋献公杀申生、立奚齐,晋国扰乱。权大怒,族诛正、象,竟徙和于故郫,群司坐谏诛放者数十,众成冤之。大元二年正月,封和为南阳王,遣之长沙。
(选自《三国志·吴书·孙和传》有删节)
【注释】①敩:xiào,效仿xué;古同“学”,学习。②忩:cōng cōng,纷争。
①时蔡颍好弈,直事在署者颇敩焉,故以此讽之。
②权大怒,族诛正、象,竟徙和于故鄣,群司坐谏诛放者数十。众咸冤之。
王勃字子安,绛州龙门人。六岁善文辞,九岁得颜师古注《汉书》读之,作《指瑕》以擿其失。麟德初,刘祥道巡行关内,勃上书自陈。祥道表于朝,对策高第。年未及冠 , 授朝散郎,数献颂阙下。沛王闻其名,召署府修撰,论次①《平台秘略》。书成,王爱重之。是时,诸王斗鸡,勃戏为文《檄英王鸡》,高宗怒曰:“是且交构。”斥出府。
勃既废,客剑南②。尝登葛愦山旷望,慨然思诸葛亮之功,赋诗见情。闻虢州多药草,求补参军。倚才陵藉,为僚吏共嫉。官奴曹达抵罪,匿勃所,惧事泄,辄杀之。事觉当诛,会赦除名。父福畤,繇雍州司功参军坐勃故左迁交址令勃往省,度海溺水,痵③而卒,年二十九。
初,道出钟陵。九月九日都督大宴滕王阁,宿命其婿作序以夸客,因出纸笔遍请客,莫敢当。至勃,泛然④不辞。都督怒,起更衣⑤ , 遣吏伺其文辄报。第一报云:“南昌故郡,洪都新府。”公曰:“亦是老生常谈。”又报云:“星分翼轸,地接衡庐。”公闻之,沉吟不语。又云:“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公矍然曰:“天才也!”请遂成文,极欢罢。勃属文,初不精思,先磨墨数升,则酣饮,引被覆面卧,及寤,援笔成篇,不易一字。时人谓勃为“腹稿”。
尤喜著书。初,祖通,隋末居白牛溪教授,门人甚众。尝起汉、魏尽晋作书百二十篇,以续古《尚书》,后亡其序,有录无书者十篇。勃补完缺逸,定著二十五篇。尝谓人子不可不知医,时长安曹元有秘术,勃从之 游 ,尽得其要。尝读《易》,夜梦若有告者曰:“《易》有太极,子勉思之。”寤而作《易发挥》数篇,至《晋卦》,会病止。作《唐家千岁历》。
勃与杨炯、卢照邻、骆宾王皆以文章齐名,天下称初唐四杰。炯尝曰:“吾愧在卢前,耻居王后。”议者谓然。
(选自《新唐书•列传•文艺上》,有删节)
【注释】①论次:评定编次。②唐道名。以地区在剑阁之南得名。 ③痵:同“悸”,因受惊吓心跳加速。④泛然:漫不经心,随意。⑤更衣:如厕。
① 官奴曹达抵罪,匿勃所,惧事泄,辄杀之。
②九月九日都督大宴滕王阁,宿命其婿作序以夸客,因出纸笔遍请客,莫敢当。
褒禅山亦谓之华山,唐浮图慧褒始舍于其址,而卒葬之;以故其后名之曰“褒禅”。今所谓慧空禅院者,褒之庐冢也。距其院东五里,所谓华山洞者,以其乃华山之阳名之也。距洞百余步,有碑仆道,其文漫灭,独其为文犹可识,曰“花山”。今言“华”如“华实”之“华”者,盖音谬也。
其下平旷,有泉侧出,而记游者甚众,所谓前洞也。由山以上五六里,有穴窈然,入之甚寒,问其深,则其好游者不能穷也,谓之后洞。余与四人拥火以入,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有怠而欲出者,曰:“不出,火且尽。”遂与之俱出。盖余所至,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然视其左右,来而记之者已少。盖其又深,则其至又加少矣。方是时,予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也。既其出,则或咎其欲出者,而余亦悔其随之而不得极夫游之乐也。
既其出,则或咎其欲出者,而余亦悔其随之而不得极夫游之乐也。
杨亿字大年,建州浦城人。亿生,有毛被体,长尺余,经月乃落。能言,母以小经口授,随即成诵。七岁,能属文,对客谈论,有老成风。年十一,太宗闻其名,诏江南转运使就试词艺,送阙下。试诗赋五篇,下笔立成。太宗深加赏异,命内侍送至中书,又赋诗一章,宰相惊其俊异。即授秘书省正字,特赐袍笏。俄丁外艰 , 服除,会从祖徽之知许州,亿往依焉。务学,昼夜不息。徽之间与语,叹曰:“兴吾门者在汝矣。
淳化中,诣阙献文,改太常寺奉礼郎。献《二京赋》,命试翰林,赐进士第 , 迁光禄寺丞。咸平中,西鄙未宁,诏近臣议灵州弃守之事。亿上疏曰:“臣以为彼众方黠积财犹丰未可以岁月破也直须弃灵州保环庆然后以计困之尔。如臣之策,得骁将数人,提锐兵一二万,给数县赋以资所用,令分守边城,则寇可就擒,而朝廷得以无虞矣。”
以久疾,求解近职,优诏不许,但权免朝直。亿刚介寡合,在书局,唯与李维、路振辈厚善。当时文士,咸赖其题品,被贬议者,多怨诽。王钦若骤贵,亿素薄其人,钦若衔之,屡抉其失;陈彭年忌亿名出其右,相与毁訾。上素重亿,皆不惑其说。亿母得疾,请归省,不待报而行。上亲缄药剂,加金帛以赐。亿素体贏,至是,以病闻,请解官。有嗾宪官劾亿不俟命而去,授太常少卿,许就所居养疗。
天禧二年冬,拜工部侍郎。明年,丁内艰,未卒哭,起复工部侍郎。四年十二月,卒,年四十七。
录其子统为太常寺奉礼郎。
亿天性颖悟,自幼及终,不离翰墨。文格雄健,才思敏捷,略不凝滞,对客谈笑,挥翰不辍。精密有规裁,善细字起草,一幅数千言,不加点窜。当时学者,翕然宗之。而博览强记,尤长典章制度。喜诲诱后进,以成名者甚众。重交游,性耿介,尚名节。多周给亲友,故廩禄亦随而尽。
(选自《宋史·杨亿传》,有删改)
①徽之间与语,叹日:“兴吾门者在汝矣。”
②王钦若骤贵,亿素薄其人,钦若衔之,屡抉其失
在昔议论者,皆谓古文之衰自东汉始,非也。西汉惟武帝以前之文,生气奋动,倜傥排宕,不可方物,而法度自具。昭宣以后则渐觉繁重滞涩惟刘子政杰出不群然亦绳趋尺步盛汉之风逸无存矣。是编自武帝以后至蜀汉,所录仅三分之一,然尚有以事宜讲问,过而存之者。
(方苞《古文约选序例》)
昭宣以后则渐觉繁重滞涩惟刘子政杰出不群然亦绳趋尺步盛汉之风逸无存矣。
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①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
②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刘禹锡,字梦得。贞元九年擢进士第,登博学宏辞科。善五言诗。贞元末,王叔文得幸太子,禹锡以名重一时,与之交,叔文每称有宰相器。太子即位,禁中文诰,皆出于叔文,引禹锡入禁中,与之图议,言无不从。叔文败,坐贬连州刺史,在道,贬朗州司马。地居西南夷,土风僻陋,举目殊俗,无可与言者。禹锡在朗州十年,唯以文章吟咏陶冶情性。蛮俗好巫,每淫祠鼓舞,必歌俚辞。禹锡或从事于其间,乃依骚人之作,为新辞以教巫祝。元和十年,自武陵召还,宰相复欲置之郎署。时禹锡作《游玄都观咏看花君子诗》,语涉讥刺,执政不悦,复出为播州刺史。诏下,御史中丞裴度奏曰:“播极远,猿狄所宅,禹锡母八十有余不能往,当与其子死决,恐伤陛下孝治,请稍内迁。”宪宗曰:“为人子者宜慎事,不贻亲忧。若禹锡望过他人,尤不可赦。”度无以对。帝改容:“朕所言,责人子事,然不欲伤其亲。”改授连州刺史。去京师又十余年,连刺数郡。
禹锡尝叹天下学校废,乃奏记宰相曰:“言者谓天下少士,而不知养材之道,郁堙不扬,非天不生材也。”今室庐圮废,生徒衰少,非学官不振,病无资以给也.今凡州县四时皆有事于孔子庙,甚非孔子意。请罢天下州县四时祭,籍其资半归所隶州,使增学校,举半归太学,可以营学室,具器用,则贞观之风,粲然可复。”当时不用其言。禹锡晚年与少傅自居易友善,诗笔文章,时无在其右者。常与禹锡唱和往来,因集其诗而序之曰:“彭城刘梦得诗豪者也其锋森然少敢当者予不量力往往犯之夫合应者声同交争者力敌一往一复欲罢不能”开成初,授同州刺史,秩满 , 检校礼部尚书。会昌二年七月卒,赠户部尚书。
(选自《刘禹锡传》,有删改)
①禹锡或从事于其间,乃依骚人之作,为新辞以教巫祝。
②言者谓天下少士,而不知养材之道,郁堙不扬,非天不生材也。
穰侯魏冉者,秦昭王母宣太后弟也,姓魏氏,名冉。武王卒,无子,立其弟为昭王。诸弟争立,唯魏冉力为能立昭王。昭王即位,以冉为将军,卫咸阳。诛季君之乱① , 而逐武王后出之魏,昭王诸兄弟不善者皆灭之,威振秦国。昭王少,宣太后自治,任魏冉为政。
昭王七年樗里子死而使泾阳君质于齐赵人楼缓来相秦赵不利乃使仇液之秦请以魏冉为秦相。仇液将行,其客宋公谓液曰:“秦不听公,楼缓必怨公。公不若谓楼缓曰‘请为公毋急秦’。秦王见赵请相魏冉之不急,且不听公。公言而事不成,以德楼子;事成,魏冉故德公矣。”于是仇液从之。而秦果免楼缓而魏冉相秦。
欲诛吕礼,礼出奔齐。昭王十四年,魏冉举白起,使代向寿②将而攻韩、魏,败之伊阙,斩首二十四万,虏魏将公孙喜。明年,又取楚之宛、叶。魏冉谢病免相,以客卿寿烛为相。其明年,烛免,复相冉,乃封魏冉于穰,复益封陶,号曰穰侯。
穰侯封四岁,为秦将攻魏。魏献河东方四百里。拔魏之河内,取城大小六十余。昭王十九年,秦西称帝,齐东称帝。月余,吕礼来,而齐、秦各复归帝为王。魏冉复相秦,六岁而免。免二岁,复相秦。四岁,而使白起拔楚之郢,秦置南郡。乃封白起为武安君。白起者,穰侯之所任举也,相善。于是穰侯之富,富于王室。
昭王三十六年,相国穰侯言客卿灶,欲伐齐取刚、寿,以广其陶邑。于是魏人范睢自谓张禄先生,讥穰侯之伐齐,乃越三晋④以攻齐也,以此时奸说秦昭王。昭王于是用范睢。范睢言宣太后专制,穰侯擅权于诸侯,泾阳君、高陵君之属太侈,富于王室。于是秦昭王悟,乃免相国,令泾阳之属皆出关,就封邑。穰侯出关,辎车千乘有余。穰侯卒于陶,而因葬焉。秦复收陶为郡。
太史公曰:穰侯,昭王亲舅也。而秦所以东益地,弱诸侯,尝称帝于天下,天下皆西乡稽首者,穰侯之功也。及其贵极富溢,一夫开说,身折势夺而以忧死,况于羁旅之臣乎!
(选自《史记·穰侯列传》)
注:①季君之乱:指秦昭王二年(前305),公子壮与大臣、公子等谋反。季君,即公子壮,在争夺君位中为大臣及武王后等拥立,称号为“季君”。②向寿:时为秦将,亲韩。③芒卯:魏将。④三晋:指赵、韩、魏三国。
乃封白起为武安君。白起者,穰侯之所任举也,相善。
张载字子厚,长安人。少喜谈兵。年二十一,以书谒范仲淹,一见知其远器,乃警之曰:“儒者自有名教可乐,何事于兵?”因劝读《中庸》。载读其书,犹以为未足,又访诸释老,累年究极其说,知无所得,反而求之六经。尝讲《易》京师,听从者甚众。一夕,二程至,与论《易》,次日语人曰:“比见二程,深明《易》道,吾所弗及,汝辈可师之。”撤坐辍讲。与二程语道学之要,涣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于是尽弃异学。举进士,为祈州司法参军,云岩令。政事以敦本善俗为先,每月吉,具酒食,召乡人高年会县庭,亲为劝酬,使人知养老事长之义,因问民疾苦。熙宁初,御史中丞吕公著言其有古学,神宗召见问政道。对曰:“为政不法三代者,终苟道也。”帝悦,以为崇文院校书。他日见王安石,安石问以新政,载曰:“公与人为善,则人以善归公;如教玉人琢玉,则宜有不受命者矣。”还朝,即移疾屏居南山下,终日危坐一室,左右简编,俯而读,仰而思,有得则识之。或中夜起坐,取烛以书。敝衣蔬食,与诸生讲学,每告以学必如圣人而后已。故其学尊礼贵德、乐天安命,黜怪妄,辨鬼神。其家婚丧葬祭率用先王之意而傅以今礼又论定井田宅里学校之法皆欲条理成书使可举而措诸事业。吕大防荐之曰:“载之始终,善发明圣人之遗旨,其论政治略可复古。”乃诏知太常礼院。与有司议礼不合,复以疾归,中道疾甚,沐浴更衣而寝,旦而卒。载学古力行,为关中士人宗师,世称横渠先生。著书《西铭》。程颐尝言:“《西铭》扩前圣所未发,与孟子性善养气之论同功,自孟子后盖未之见。”
(节选自《宋史·张载传》)
①亲为劝酬,使人知养老事长之义,因问民疾苦。
②敝衣蔬食,与诸生讲学,每告以学必如圣人而后已。
(白)居易敏悟绝人,工文章。未冠,谒顾况。况,恃才少所推可,见其文,自失曰:“吾谓斯文遂绝,今复得子矣!”贞元中,擢进士、拔萃皆中。元和元年,为集贤校理,月中,召入翰林为学士,迁左拾遗。四年,天子以旱甚,下诏有所蠲贷,振除灾沴。居易见诏节未详,即建言乞尽免江淮两赋,以救流瘠,且多出宫人。宪宗颇采纳。李师道上私钱六百万,为魏徵孙赎故第,居易言:“徵任宰相,太宗用殿材成其正寝,后嗣不能守,陛下犹宜以贤者子孙赎而赐之。师道人臣,不宜掠美.”帝从之。田布拜魏博节度使,命持节宣谕,布遗五百缣,诏使受之,辞曰:“布父雠国耻未雪,人当以物助之,乃取其财,谊不忍。方谕问旁午,若悉有所赠,则贼未殄,布赀竭矣”诏听辞饷。是时河朔复乱合诸道兵出讨迁延无功贼取弓高绝粮道深州围益急居易上言,使李光颜将,可径薄贼,开弓高粮路,合下博,解深州之围。虽进忠,不见听,乃丐外迁。为杭州剌史,始筑堤捍钱塘湖,钟泄其水,溉田千顷。复浚李泌六井,民赖其汲。文宗立,以秘书监召,封晋阳县男。太和初,二李党事兴,居易恶缘党人斥,乃移病还东都。后起为同州刺史,不拜,改太子少傅,进冯翊县侯。会昌初,以刑部尚书致仕。六年,卒 , 年七十五,赠尚书右仆射,宣宗以诗吊之。遗命薄葬,毋请谥。居易被遇宪宗时,事无不言,多见听可,然为当路所忌,遂摈斥。所藴不能施,乃放意文酒。既复用,又皆幼君,谏诤益不合,居官辄病去,遂无立功名意。与弟行简、从祖弟敏中友爱。东都所居履道里,疏沼种树,构石楼香山,凿八节滩,自号醉吟先生,为之传。居易於文章精切,然最工诗,当时士人争传。其始生七月能展书,九岁暗识声律。其笃於才章,盖天禀然。
(节选自《新唐书·列传卷四十四》)
①居易见诏节未详,即建言乞尽免江淮两赋,以救流瘠,且多出宫人。
②居易被遇宪宗时,事无不言,多见听可,然为当路所忌,遂摈斥。
唐初,士大夫以乱离之后,不乐仕进,官员不充。省符下诸州差人赴选,州府及诏使多以赤牒补官。至是尽省之,勒赴省选,集者七千余人,林甫随才铨叙 , 各得其所,时人称之。上谓房玄龄曰:“官在得人,不在员多。”命玄龄并省,留文武总六百四十三员。时有密表称无忌权宠过盛者,上以表示之,曰:“朕于卿洞然无疑,若各怀所闻而不言,则君臣之意有不通。”又召百官谓之曰:“朕诸子皆幼,视无忌如子,非他人所能问也”无忌自惧满盈、固求逊位,皇后又力为之请,上乃许之。上尝语及关中 , 山东人,意有同异。殿中侍御史义丰张行成跪奏曰:“天子以四海为家,不当有东西之异;恐示人以隘。”上善其言,厚赐之。自是每有大政,常使预议。贞观二年,上谓黄门侍郎王珪曰:“开皇十四年大旱,隋文帝不许赈给,而令百姓就食山东,比至末年,天下储积可供五十年。炀帝恃其富饶,侈心无厌,卒亡天下。但使仓廪之积足以备凶年,其余何用哉!”壬子,关内旱饥,民多卖子以接衣食;己巳,诏出御府金帛为赎之,归其父母。庚午,诏以去岁霖雨,今兹早、蝗,故天下。诏书略曰:“若使年谷丰稔,天下又安,移灾朕身,以存万国,是所愿也,甘心无吝。”会所在有雨,民大悦。夏,四月,己卵,诏以“隋末乱离,因之饥馑,暴骸满野,伤人心目,宜令所在官司收瘘。”戊子,上谓侍臣曰:“朕观《隋炀帝集》,文辞奥博,亦知是尧、舜而非桀、纣,然行事何其反也!”魏微对曰:“人君虽圣哲,犹当虚己以受人,故智者献其谋勇者竭其力炀帝恃其俊才骄矜自用故口诵尧舜之言而身为桀纣之行曾不自知以至覆亡也”上曰:“前事不远,吾属之师也!”
①无忌自惧满盈,固求逊位,皇后又力为之请,上乃许之。
②炀帝恃其富饶,侈心无厌,卒亡天下
赵凤传(节选)
赵凤,幽州人也,少以儒学知名。凤好直言而性刚强,索与任圜善。圜为重诲所杀,而诬以谋反。是时,重诲方用事,虽明宗不能诘也,凤独号哭呼重诲曰:“任圜天下义士,岂肯谋反!而公杀之,何以示天下?”重诲惭不能对。有僧游西域 , 得佛牙以献,明宗以示大臣。凤言:“世传佛牙水火不能伤,请验其真伪。”因以斧斫之,应手而碎。是时,宫中施物已及数千,因凤碎之乃止。天成四年夏,拜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秘书少监于峤者,自庄宗时与凤俱为翰林学士,而峤亦讦直敢言,与凤素善。及凤已贵,而峤久不迁,自以材名在凤上而不用,因与萧希甫数非斥时政,尤诋訾凤,凤心衔之,未有以发。而峤与邻家争水窦,为安重诲所怒,凤即左迁峤秘书少监。其后安重诲为边彦温等告变,明宗诏彦温等廷诘,具伏其诈,即斩之。后数日,凤奏事中兴殿,启曰:“臣闻奸人有诬重诲者。”明宗曰:“此闲事,朕已处置之,卿可无问也。”凤曰:“臣所闻者,系国家利害,陛下不可以为闲。”因指殿屋曰:“此殿所以尊严宏壮者,栋梁柱石之所扶持也。大臣,国之栋梁柱石也,且重诲起微贱,历艰危,致陛下为中兴主,安可使奸人动摇!”明宗改容谢之曰:“卿言是也。”遂族彦温等三家。其后重诲得罪群臣无敢言者独凤数言重诲尽忠明宗以凤为朋党罢为安国军节度使。废帝入立,召为太子太保。病足居于家,疾笃,自筮 , 投蓍而叹曰:“吾家世无五十者,又皆穷贱,吾今寿过其数而富贵,复何求哉!”清泰二年卒于家。
(节选自《新五代史》)
①因与萧希甫数非斥时政,尤诋訾凤,风心衔之,未有以发。
②明宗改容谢之曰:“卿言是也。”遂族彦温等三家。
终军,字子云,济南人也。年十八,选为博士弟子。太守甚奇之,与交结,军揖太守而去。至长安上书言事,武帝异其文,拜军为谒者给事中。初,军从济南步入关,关吏予繻①。军曰:“以此何为?”吏曰:“为复传②”,还当以合符。”军曰:“大丈夫西游,终不复传还。”弃结而去。徐偃使行风俗,偃矫制③ , 使胶东、各国鼓铸盐铁。御史大夫张汤助偃矫制③大害,法至死。偃以为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 , 存万民,专之可也。有诏下军问状,军诘偃曰:“古者诸侯国并俗分,百里不通,时有聘会之事,安危之势,呼吸成变,故有不受辞造命专已之宜;今天下为一,万里同风。偃巡封城之中,称以出疆,何也?且盐钕,都有余藏,国家不足以为利害,而以安社稷存万民为辞,何也?偃直矫作威福,以从民望,干名采誉,此明圣所必加诛也。”俱穷讪。当发使匈奴,军自请曰:“军无横草④之功,得列宿卫,食禄五年。边境时有风尘之繁,臣宜被坚执锐。当矢石。启前行。驽下不习金羊之事,今闻将遣匈奴使者,臣跳尽精厉气,奉位明使,两古凶于单于之前,臣年少材下,孤于外官,不足以亢一方之任,窃不肚愤懑。”上奇军对,报为谏议大夫。南越与汉和亲。乃谴军使南越,说其王,欲令入朝,比内诸侯 , 军自请曰:“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军遂往说想正想玉听许请举国内展越相越相吕嘉不期内属发兵攻杀其王及汉使者皆死军死时年二十余故世谓之终童。
(选自《汉书))
【注释】①繻:用作通行的帛。②传:凭证。③制:帝王的命令。④横草:使草倒下。
①边境时有风尘之警,臣宜被坚执锐,当矢石,启前行。
②乃造军使南越,说其王,欲令入朝,比内诸侯。
材料一:
郭橐驼,不知始何名。病偻,隆然伏行,有类橐驼者,故乡人号之“驼”。驼闻之曰:“甚善。名我固当。”因舍其名,亦自谓橐驼云。
其乡日丰乐乡,在长安西。驼业种树,凡长安豪富人为观游及卖果者,皆争迎取养。视驼所种树,或移徙,无不活;且硕茂,早实以蕃。他植者虽窥伺效慕,莫能如也。
有问之,对曰:“橐驼非能使木寿且孳也,能顺木之天,以致其性焉尔。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筑欲密。既然已,勿动勿虑,去不复顾。其莳也若子,其置也若弃,则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故吾不害其长而已,非有能硕茂之也;不抑耗其实而已,非有能早而蕃之也。他植者则不然。根拳而土易,其培之也,若不过焉则不及。苟有能反是者,则又爱之太恩,忧之太勤。旦视而暮抚,已去而复顾。甚者,爪其肤以验其生枯,摇其本以观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离矣。虽日爱之,其实害之;虽曰忧之,其实仇之;故不我若也。吾又何能为哉!”
(节选自柳宗元《种树郭橐驼传》)
材料二:
江宁之龙蟠,苏州之邓尉,杭州之西溪,皆产梅。或曰:“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固也。此文人画士,心知其意,未可明诏大号以绳天下之梅也;又不可以使天下之民斫直,删密,锄正,以夭梅病梅为业以求钱也。梅之欹之疏之曲,又非蠢蠢求钱之民能以其智力为也。有以文人画士孤癖之隐明告鬻梅者,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以求重价,而江浙之梅皆病。文人画士之祸之烈至此哉!
予购三百盆皆病者无一完者既泣之三日乃誓疗之纵之顺之毁其盆悉埋于地解其棕缚以五年为期,必复之全之。予本非文人画士,甘受诟厉,辟病梅之馆以贮之。
.呜呼!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闲田,以广贮江宁、杭州、苏州之病梅,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
(节选自龚自珍《病梅馆记》
①根拳而土易,其培之也,若不过焉则不及。
②梅之欹之疏之曲,又非蠢蠢求钱之民能以其智力为也。
显德①六年二月丁亥,开封府奏田税旧一十方二千余顷,今按行得羡田四万二千余顷,敕减三万八千顷。诸州行田使还,所奏羡田,减之仿此。淮南饥上命以米货之或曰民贫恐不能偿上曰民吾子也安有子倒悬而父不为之解哉安在责其必偿也四月乙未,大治水军,分命诸将水陆俱下,以韩通为陆路都部署,太祖皇帝②为水路都部署。丁酉,上御龙舟沿流而北,舳舻相连数十里。己亥,至独流口,溯流而西。辛丑,至益津关,契丹守将终廷辉以城降。五月丙午,宴诸将于行宫 , 议取幽州,诸将以为:“陛下离京四十二日,兵不血刃,取燕南之地,此不世之功也。今虏骑皆聚幽州之北,未宜深入。”上不悦。是日,趣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先发,据固安;上自至安阳水,命作桥,会日暮,还宿瓦桥,是日,上不豫而止。契丹主遣使者日驰七百里诣晋阳,命北汉主发兵挠周边。闻上南归,乃罢兵。南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遣使入贡,请置进奏院于京师,直隶中朝,诏报曰:“江南近服,方务绥怀,卿久奉金陵 , 未可改图。若置邸上都,与彼抗衡,受而有之,罪在于朕。卿远修职贡,足表忠勤,勉事旧君,且宜如故。如此,则于卿笃始终之义,于朕尽柔远之宜,惟乃通方,谅达予意。”南唐主遣其子纪公李从善与钟谟俱入贡,上问谟曰:“江南亦治兵,修守备乎?”对曰:“既臣事大国,不敢复尔。”上曰:“不然。向时则为仇敌,今日则为一家,吾与汝国大义已定,保无他虞;然人生难期,至于后世,则事不可知。归语汝主:可及吾时完城郭,缮甲兵,据守要害,为子孙计。”谟归,以告南唐主。南唐主乃城金陵,凡诸州城之不完者葺之,戍兵少者益之。
(选自《资治通鉴·后周纪五》,有删改)
[注]①显德,后周世宗承袭太祖年号。②太祖皇帝,指宋太祖赵匡胤,时任后周军队将领。
①契丹主遣使者日驰七百里诣晋阳,命北汉主发兵挠周边。
②南唐主乃城金陵,凡诸州城之不完者葺之,戍兵少者益之。
郑当时者,字庄,陈人也。郑庄以任侠自喜,脱张羽于戹,声闻梁楚之间。孝景时。为太子舍人。
每五日洗沐 , 常置驿马长安诸郊,存诸故人,请谢宾客,夜以继日,至其明旦,常恐不遍。庄好黄老之言,其慕长者如恐不见。年少官薄,然其游知交皆其大父行,天下有名之士也。武帝立,庄稍迁为鲁中尉、济南太守、江都相,至九卿为右内史。以武安侯、魏其时议,贬秩为詹事,迁为大农令。
庄为太史,诫门下:“客至,无贵贱无留门者。”执宾主之礼,以其贵下人。庄廉,又不治其产业,仰奉赐以给诸公。然其馈遗人,不过算器食。每朝,候上之间,说未尝不言天下之长者。其推毂士及官属丞史,诚有味其言之也,常引以为贤于己。未尝名吏,与官属言,若恐伤之。闻人之善言,进之上,唯恐后。山东士诸公以此翕然称郑庄。
郑庄使视决河,自请治行五日。上曰:“吾闻‘郑庄行,千里不赍粮’,请治行者何也?”然郑庄在朝,常趋和承意,不敢甚引当否。及晚节汉征匈奴招四夷天下费多财用益匮庄任人宾客为大农僦人多逋负。司马安为淮阳太守,发其事,庄以此陷罪,赎为庶人。顷之,守长史。上以为老,以庄为汝南太守。数岁,以官卒。郑庄、汲黯始列为九卿 , 廉,内行修絜。此两人中废,家贫, 宾客益落。及居郡,卒后家无余资财。庄兄弟子孙以庄故,至二千石六七人焉。
太史公曰:夫以汲、郑之贤,有势则宾客十倍,无势则否,况众人乎!下邽翟公有言,始翟公为廷尉,宾客阗门;及废,门外可设雀罗。翟公复为廷尉,宾客欲往,翟公乃大署其门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汲、郑亦云。悲夫!
(节选自《史记·汲郑列传》)
①年少官薄,然其游知交皆其大父行,天下有名之士也。
②始翟公为廷尉,宾客阗门;及废,门外可设雀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