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津字罗汉,少端谨。除侍御中散。津以身在禁密,不外交游,至宗族姻表罕相参候。司徒冯诞与津少结交友,而津见其贵宠,每恒退避,及相招命,多辞疾不往。后迁长水校尉,仍直阁。出除岐州刺史。有武功人赍绢三匹,去城十里,为贼所劫。时有使者驰驿而至,被劫人因以告之。使者到州,以状白津。津乃下教,云有人着某色衣,乘某色马,在城东十里被杀,不知姓名。若有家人,可速收视。有一老母行哭而出,云是己子。于是遣骑追收,并绢俱获。自是阖境畏服。至于守令僚佐有浊货①者,未曾公言其罪,常以私书切责之。于是官属感厉 , 莫有犯法者。延昌末,起为华州刺史。先是,受调绢度尺特长,在事因缘,共相进退,百姓苦之,津乃令依公尺度其输物尤好者赐以杯酒而出其所输少劣者为受之但无酒以示其耻。于是竞相劝厉,官调更胜。除定州刺史。初,津兄椿得罪此州,由赵略投书所致。及津至,略举家逃走。津乃下教慰喻,令其还业。于是阖州愧服,远近称之。卒,谥曰孝穆。
(节选自《北史》卷四十一,有删改)
(注释)①浊货:黩货,贪污纳贿。
①时有使者驰驿而至,被劫人因以告之。使者到州,以状白津。
②至于守令僚佐有浊货者,未曾公言其罪,常以私书切责之。
江智渊,济阳考城人,湘州刺史夷弟子。父僧安,太子中庶子。智渊初为著作郎,江夏王义恭太尉行参军,太子太傅主簿,随王诞后军参军。世父夷有盛名夷子湛又有清誉父子并贵达智渊父少无名问湛礼敬甚简智渊常以为恨自非节岁不入湛门。及为随王诞佐,在襄阳,诞待之甚厚。时谘议参军谢庄、府主簿沈怀文并与智渊友善。怀文每称之曰:“人所应有尽有,人所应无尽无者,其江智渊乎!”元嘉末,除尚书库部郎。时高流官序,不为台郎,智渊门孤援寡,独有此选,意甚不说,固辞不肯拜。竞陵王诞复版为骠骑参军,转主簿,随府转司空主簿、记室参军,领南濮阳太守 , 迁从事中郎。诞将为逆,智渊悟其机,请假先反。诞事发,即除中书侍郎。智渊爱好文雅,词采清赡,世祖深相知待,恩礼冠朝。上燕私甚数,多命群臣五三人游集,智渊常为其首。同侣未及前,辄独蒙引进,智渊每以越众为惭,未尝有喜色。每从游幸 , 与群僚相随,见传诏驰来,知当呼己,耸动愧恧,形于容貌,论者以此多之。迁骁骑将军,尚书吏部郎。上每酣宴,辄诟辱群臣,并使自相嘲讦,以为欢笑。智渊素方退,渐不会旨。尝使以王僧朗嘲戏其子景文,智渊正色曰:“恐不宜有此戏。”上怒曰:“江僧安痴人,痴人自相惜。”智渊伏席流涕,由此恩宠大衰。出为新安王子鸾北中郎长史、南东海太守,加拜宁朔将军,行南徐州事。初,上宠姬宣贵妃殷氏卒,使群臣议谥 , 智渊上议曰“怀”。上以不尽嘉号,甚衔之。后车驾幸南山,乘马至殷氏墓,群臣皆骑从,上以马鞭指墓石柱谓智渊曰:“此上不容有怀字!”智渊益惶惧。大明七年,以忧卒 , 时年四十六。
(选自《宋书·江智渊传》)
①同侣未及前,辄独蒙引进,智渊每以越众为惭,未尝有喜色。
②见传诏驰来,知当呼己,耸动愧恧,形于容貌,论者以此多之。
上官均,神宗熙宁亲策进士,擢第二。元丰中,蔡确荐为监察御史里行。时相州富人子杀人,谳狱为审刑、大理所疑,京师流言法官窦莘等受赇。蔡确引猜险吏数十人穷治莘等惨酷无敢明其冤均上疏言之乞以狱事诏臣参治坐是,谪知光泽县。
元祐初,议者请兼用诗赋取士,宰相遂欲废经义。均言:“经术以理为主,而所根者本也;诗赋以文为工,而所逐者末也。今不计本末,而欲袭诗赋之敝,未见其为得也。”自熙宁以来,京师百司有谒禁。均言:“以诚待人,则人思竭忠;以疑遇物,则人思苟免。愿除开封、大理外,余皆释禁,以明洞达不疑之意。”遂论青苗,以为有惠民之名而无惠民之实,有目前之利而为终岁之患,愿罢之而复为常平籴粜之法。又言官冗之弊,请罢粟补吏,减任子员,节特奏名之滥,增摄官之举数,抑胥史之幸进,以清入仕之源。
又言:“治天下道二,宽与猛而已。宽过则缓而伤义,猛过则急而伤恩。术虽不同,其蠹政害民,一也。间者,监司务为惨刻,郡县望风趣办,不暇以便民为意。陛下临御,务从宽大,为吏者又复苟简纵弛,猛宽二者胥失。愿明诏四方,使之宽不纵恶,猛不伤惠,以起中和之风。”诏下其章。
蔡确弟硕盗贷官钱以万计,狱既上,均论确为宰相,挟邪挠法,当显正其罪,以厉百官。张璪、李清臣执政,与正人异趣,相继击去之。监察御史张舜民论边事,因及宰相文彦博,舜民左迁。均言:“风宪之任许风闻,所以广耳目也。舜民之言是,当行之;其言非,当容之。愿复舜民职。”不从。
时傅尧俞为中书侍郎,许将为左丞,韩忠彦为同知枢密院。三人者,论事多同异。均言:“吕大防坚强自任,每有差除,同列不敢异,唯许将时有异同。(苏)辙素与大防善,尽力排将。臣恐纲纪法令,自此败坏矣。”绍圣初,召拜左正言。
(选自《宋史·列传第一百一十四》,有删改)
①今不计本末,而欲袭诗赋之敝,未见其为得也。
②吕大防坚强自任,每有差除,同列不敢异,唯许将时有异同。
就亭记
(清)施闰章
①地有乐乎游观,事不烦乎人力,二者常难兼之;取之官舍,又在左右,则尤难。临江地故硗啬① , 官署坏陋,无陂台亭观之美。予至则构数楹为阁山草堂,言近______阁皂②也。而登望无所,意常怏怏。一日,积雪初霁,得轩侧高阜,引领南望,山青雪白,粲然可喜。遂治其芜秽,作竹亭其上,列植花木,又视其屋角之障吾目者去之,命曰就亭,为就其地而不劳也。
②古之士大夫出官于外,类得引山水自娱。然或逼处都会,讼狱烦嚣,舟车旁午,内外酬应不给。虽仆仆于陂台亭观之间,日餍酒食,进丝竹,而胸中之丘壑盖已寡矣。何者?形怠意烦,而神为之累也。
③临之为郡,越在江曲,阒③焉若穷山荒野。余方愍其凋敝,而其民亦安予之拙,相与休息。俗俭讼简,宾客罕至,吏散则闭门,解衣盘礴移日,山水之意未尝不落落焉在予胸中也。顷岁军兴,征求络绎,去阁皂四十里,未能舍职事一往游。聊试登斯亭焉,悠然户庭,凭陵雉堞,厥位东南,日月先至,碧嶂清流,江帆汀鸟,烟雨之出没,橘柚之青葱④ , 莫不变气象、穷妍巧,戛⑤胸拂睫,辐辏⑥于栏槛之内,盖若江山云物有悦我而昵就者。
④夫君子居则有宴息之所,游必有高明之具,将以宣气节情,进于广大疏通之域,非独游观云尔也。予窃有志,未之逮,姑与客把酒咏歌,陶然以就醉焉。
[注]①硗啬:土地坚硬贫瘠。②阁皂:山名。③阒:寂静。④青葱:鲜绿。⑤戛:触击;拂:掠过。⑥辐辏:聚集。
蒙恬者,其先齐人也。恬大父蒙骜,自齐事秦昭王。庄襄王二年,攻赵,取三十七城。骜子曰武,武子曰恬,蒙恬弟毅。始皇二十三年,蒙武为秦裨将军,与王翦攻楚,大破之,杀项燕。始皇二十六年,蒙恬因家世得为秦将,攻齐,大破之,拜为内史。秦已并天下,乃使蒙恬将三十万众北逐戎狄 , 收河南。筑长城,因地形,用制险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余里。于是渡河、据阳山,逶蛇而北。暴师于外十余年,居上郡。是时蒙恬威振匈奴。始皇甚尊宠蒙氏,信任贤之。恬任外事而毅常为内谋,名为忠信,故虽诸将相莫敢与之争焉。
始皇欲游天下,三十七年冬,行出游会稽,至沙丘崩,秘之,群臣莫知。是时丞相李斯、公子胡亥、中车府令赵高常从。高雅得幸于胡亥,欲立之,乃与李斯阴谋立为太子,遣使以罪赐公子扶苏、蒙恬死。扶苏已死,蒙恬疑而复请之。胡亥已闻扶苏死,即欲释蒙恬。赵高恐蒙氏复贵而用事,怨之。赵高因为胡亥忠计欲以灭蒙氏乃言曰臣闻先帝欲举贤立太子久矣而毅谏曰不可以臣愚意不若诛之。”胡亥听而系蒙毅于代。前已囚蒙恬于阳周。丧至成阳,已葬,太子立为二世皇帝,而赵高亲近,日夜毁恶蒙恬,求其罪过,举劾之。子婴进谏曰:“诛杀忠臣而立无节行之人,是内使群臣不相信而外使斗士之意离也。臣窃以为不可。”胡亥不听。而遣御史之代,使者知胡亥之意,不听蒙毅之言,遂杀之。二世又遣使者之阳周,蒙恬喟然太息曰:“我何罪于天,无过而死乎?”良久,徐曰:“恬罪固当死矣。起临洮属之辽东,城堑万余里,此其中不能无绝地脉哉?此乃恬之罪也。”乃吞药自杀。
(节选自《史记·蒙恬列传》有删节)
①于是渡河,据阳山,逶蛇而北。暴师于外十余年,居上郡。
②诛杀忠臣而立无节行之人,是内使群臣不相信而外使斗士之意离也。
阳城,字亢宗,北平人也。家贫不能得书,乃求为集贤写书吏,窃官书读之,昼夜不出房,经六年,乃无所不通。既而隐于中条山,远近慕其德行,多从之学。闾里相讼者,不诣官府,诣城请决。陕虢观察使李泌闻其名,荐为著作郎。德宗令长安县尉赍束帛而召之。寻迁谏议大夫。初,未至京,人皆曰:“阳城山人今为谏官,必能以死奉职”。人咸畏惮之。及至,诸谏官纷纭言事,细碎无不闻达,天子益厌苦之。而城与客日夜痛饮,人莫能窥其际,皆以虚名讥之。有造城所居,将问其所以者。城知其意,引之与坐,辄强以酒。客辞,城辄引自饮,客不能已,乃与城酬酢。客或时先醉仆席上,城或时先醉卧客怀中,不能听客语。时德宗在位多不假宰相权而左右得以因缘用事于是裴延龄以奸佞相次进用诬谮时宰毁诋大臣陆贽等咸遭枉黜无敢救者城乃伏阁上疏,论延龄奸佞,贽无罪。德宗大怒,将加城罪。时顺宗在东宫 , 为城独开解之,城赖之获免。金吾将军张万福乃造城曰:“诸谏议能如此言事,天下安得不太平?”然德宗朝夕欲相延龄,城辄沮之,竟坐延龄事改国子司业。城既至国学,与诸生日笃。有薛约者,尝学于城,以言事得罪,徙连州。城与约饮酒诀别。德宗闻之,以城党罪人,出为道州刺史。太学生二百七十人诣阙乞留,吏遮止之,疏不得上。在道州,以家人法待吏人,不以薄书介意。赋税不登,观察使数加诮让,遣判官督其赋,至州,怪城不出迎,以问州吏,吏曰:“刺史闻判官来,以为有罪,自囚于狱,不敢出。”判官大惊,驰入谒城于狱,曰:“使君何罪!某奉命来候安否耳。”判官不自安,辞去。顺宗即位,诏征之,而城已卒,士君子惜之。
(节选自《旧唐书·列传第一百四十二·阳城传》)
①有造城所居,将问其所以者。城知其意,引之与坐,辄强以酒。
②然德宗朝夕欲相延龄,城辄沮之,竟坐延龄事改国子司业。
赵憙字伯阳,南阳宛人也。少有节操。从兄为人所杀,无子,憙年十五,常思报之。乃挟兵结客,后遂往复仇。而仇家皆疾病,无相距者。憙以因疾报杀,非仁者心,且释之而去。顾谓仇曰:“尔曹若健,远相避也。”更始即位舞阴大姓李氏拥城不下更始遣柱天将军李宝降之不肯云闻宛之赵氏有孤孙憙信义著名愿得降之。更始乃征憙。嘉年未二十,既引见,即除为郎中,行偏将军事,使诣舞阴,而李氏遂降。光武破寻、邑,憙被创,有战劳,还拜中郎将,封勇功侯。邓奉反于南阳,憙素与奉善,数遗书切责之,而谗者因言憙与奉合谋,帝以为疑。及奉败,帝得憙书,乃惊曰:“赵憙真长者也。”后拜怀令。大姓李子春先为琅邪相,豪猾并兼,为人所患。憙下车 , 闻其二孙杀人事未发觉,即穷诘其奸,收考子春,二孙自杀。京师为请者数十,终不听。时赵王良疾病将终,车驾亲临王,问所欲言。王曰:“素与李子春厚,今犯罪,怀令赵憙欲杀之,愿乞其命。”帝曰:“吏奉法,律不可枉也,更道它所欲。”王无复言。
其年,迁憙平原太守。时平原多盗贼,憙与诸郡讨捕,斩其渠帅,余党当坐者数千人。憙上言:“恶恶止其身,可一切徙京师近郡。”帝从之,乃悉移置颍川、陈留。于是擢举义行,诛锄奸恶。后青州大蝗,侵入平原界辄死,岁屡有年,百姓歌之。
二十七年,拜太尉,赐爵关内侯。时南单于称臣,乌桓、鲜卑并来入朝,帝令憙典边事,思为久长规。
建初五年,憙疾病,帝亲幸视。及薨,车驾往临吊。时年八十四。谥曰正侯。
(节选自《后汉书·赵憙传》)
①帝曰:“吏奉法,律不可枉也,更道它所欲。”王无复言。
②后青州大蝗,侵入平原界辄死,岁屡有年,百姓歌之。
裴宽,字长宽,河东闻喜人也。宽仪貌瑰伟,博涉群书,弱冠为州里所称。年十三,以选为魏孝明帝挽郎,释褐员外散骑侍郎。魏孝武末,除广陵王府直兵参军,加宁朔将军、员外散骑常侍。及孝武西迁,宽谓其诸弟曰:“权臣擅命,乘與播越,战争方始,当何所依?”诸弟成不能对,宽曰:“君臣逆顺,大义昭然,今天子西幸,理无东面,以亏臣节。”乃将家属避难于大石岩,独孤信镇洛阳,始出见焉,大统十四年,与东魏将彭乐、乐恂战于新城,因伤被擒。至河阴,见齐文襄。宽举止详雅,善于占对,文襄甚赏异之。谓宽曰:“卿三河冠盖,材识如此,我必使卿富贵,关中贫狭,何足可依,勿怀异图也。”因解锁付馆,厚加其礼,宽乃裁卧毡,夜缒而出,因得遁还,见于太祖。太祖顾谓诸公曰被坚执锐或有其人疾风劲草岁寒方验裴长宽为高澄如此厚遇乃能置死归我虽古之竹帛所载何以加之乃手书暑宽名下,授持节、帅都督,封夏阳县男 , 邑三百户,并赐马一匹、衣一袭,即除孔城城主。保定三年,以宽为沔州刺史。沔州既接敌境,事资守备,而州城埤狭,器械又少,宽知其难守,深以为忧。又恐秋水暴长,陈人得乘其便。即白襄州总管,请益戌兵,并请移城于羊蹄山,权以避水。总管府许增兵守御,不许迁移城。襄州所遣兵未至,陈将程灵洗已率众至于城下。俄而雨水暴张,送分布战舰,四面攻之,苦战三十余日,死伤过半。女垣崩尽,陈人遂得上城。短兵相拒,犹经二日。外无继援,力屈。陈人乃执宽至扬州,寻被送岭外,经数载,复还建业,遂卒于江左。时年六十七,子义宣后从御正杜杲使于陈,始得将宽柩还。开皇元年,隋文帝诏赠襄、郢二州刺史。
(节选自《周书·裴宽传》)
①宽曰:“君臣逆顺,大义昭然,今天子西幸,理无东面,以亏臣节。”
②宽乃裁卧毡,夜缒而出,因得遁还,见于太祖。
施琅,字琢公,福建晋江人。康熙元年,迁水师提督。二十年,郑锦死,子克塽幼,诸将刘国轩、冯锡范用事。内阁学士李光地奏台湾可取状,因荐琅习海上事,上复授琅福建水师提督,加太子少保,谕相机进取。琅至军,疏言:“贼船久泊澎湖,悉力固守。冬春之际,飓风时发,我舟骤难过洋。臣今练习水师,又遣间谍通臣旧时部曲,使为内应。俟风便,可获全胜。”给事中孙蕙疏言宜缓征台湾。七月,彗星见,户部尚书梁清标复以为言,诏暂缓进剿。琅疏言:“臣已简水师精兵二万、战船三百,足破灭海贼。请趣督抚治粮饷,但遇风利,即可进行,并请调陆路官兵协剿,”诏从之。
二十二年六月,国轩踞澎湖,环二十余里为壁垒。琅乘楼船突入贼阵,流矢伤目,血溢于帕。旋以百船分列东西,遣总兵陈蟒、魏明率兵东指鸡笼峪,西指牛心湾,分贼势。琅自督五十六船分八队,以八十船继后,扬帆直进,取澎湖,国轩遁归台湾。克塽大惊遣使诣军前乞降琅疏陈上许之八月琅统兵入鹿耳门至台湾 人谓琅必报父仇,将致毒于郑氏。琅曰:“绝岛新附,一有诛戮,恐人情反侧。吾所以衔恤茹痛者;为国事重,不敢顾私也。”台湾平,自海道报捷。上旌琅功,曰:“朕特加擢用,尔能不负任使,举六十年难靖之寇,殄灭无余。”复授靖海将军,封靖海侯。琅疏辞侯封,乞得如内大臣例赐花翎 , 部议谓非例,上命毋辞,并如其请赐花翎。
遣侍郎苏拜至福建,与督抚及琅议善后事。有言宜迁其人、弃其地者,琅疏言:“明季设澎水标於金门,出汛至澎湖而止,台湾原属化外,土番杂处,未入版图。然其时中国之民潜往生聚,已不下万人,及崇祯元年,芝龙就抚,借与红毛为互市之所。若弃其地、迁其人,以有限之船,渡无限之民,非阅数年,难以报竣。倘渡载不尽,窜匿山谷,所谓藉寇兵而赍盗粮也。此地原为红毛所占,乘隙复踞,必窃窥内地,鼓惑人心。盖筹天下形势,必期万全,台湾虽在外岛,关四省要害,断不可弃。”琅又疏请克塽纳土归诚,应携族属与刘国轩、冯锡范及明裔硃桓等俱诣京师,诏授克塽公衔,国轩、锡范伯衔,俱隶上三旗 , 馀职官及桓等于近省安插垦荒。寻苏拜等疏亦用琅议,并设县三、府一、巡道一,上命允行。
三十五年,卒于官,年七十六,赠太子少傅 , 赐祭葬,谥襄壮。
(节选自《清史稿》,有删改)
①请趣督抚治粮饷,但遇风利,即可进行,并请调陆路官兵协剿。
②朕特加擢用,尔能不负任使,举六十年难靖之寇,殄灭无余。
(甲)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子由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选自《论语·为政篇第二》)
(乙)
梁惠王曰:“寡人愿安承教。”
孟子对曰:“杀人以梃与刃,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
“以刃与政,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
曰:“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饥而死也?”
梁惠王曰:“晋国,天下莫强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东败于齐,长子死焉;西丧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寡人耻之,愿比死者一洒之,如之何则可?”
孟子对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 , 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故曰:‘仁者无敌。’王请勿疑!”
(选自《孟子·梁惠王上》)
①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②地方百里而可以王,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
材料一:
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
南宫适出,子出:“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论语·宪问》)
材料二: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
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论语·子路》)
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祖母刘悯臣孤弱,躬亲抚养。臣少多疾病,九岁不行,零丁孤苦,至于成立。既无叔伯,终鲜兄弟,门衰祚薄,晚有儿息。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僮。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而刘夙婴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汤药,未曾废离。
逮奉圣朝,沐浴清化。前太守臣逵察臣孝廉,后刺史臣荣举臣秀才。臣以供养无主,辞不赴命。诏书特下,拜臣郎中,寻蒙国恩,除臣洗马。猥以微贱,当侍东宫,非臣陨首所能上报。臣具以表闻,辞不就职。诏书切峻,责臣逋慢。郡县逼迫,催臣上道;州司临门,急于星火。臣欲奉诏奔驰,则刘病日笃;欲苟顺私情,则告诉不许:臣之进退,实为狼狈。
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犹蒙矜育,况臣孤苦,特为尤甚。且臣少仕伪朝,历职郎署,本图宦达,不矜名节。今臣亡国贱俘,至微至陋,过蒙拔擢,宠命优渥,岂敢盘桓,有所希冀。但以刘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
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刘今年九十有六,是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养刘之日短也。乌鸟私情,愿乞终养。臣之辛苦,非独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见明知,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愿陛下矜悯愚诚,听臣微志,庶刘侥幸,保卒余年。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
①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
②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僮。
①曹操在许,谋迎天子。众以为:“山东未定,韩暹、杨奉,负功恣睢,未可卒制。”荀彧曰:“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景从,汉高祖为义帝缟素而天下归心。自天子蒙尘,将军首唱义兵,徒以山东扰乱,未遑远赴。今銮驾旋轸,东京榛芜,义士有存本之思,兆民怀感旧之哀。诚因此时,奉主上以从人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天下,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四方虽有逆节,其何能为?韩暹、杨奉,安足恤哉!若不时定,使豪杰生心,后虽为虑,亦无及矣。”操乃遣扬武中郎将曹洪将兵西迎天子,董承等据险拒之,洪不得进。
②议郎董昭,以杨奉兵马最强而少党援,作操书与奉曰:“吾与将军闻名慕义,便推赤心。今将军拔万乘之艰难,反之旧都,翼佐之功,超世无畴,何其休哉!方今群凶猾夏,四海未宁,神器至重,事在维辅;必须众贤,以清王轨,诚非一人所能独建,心腹四支,实相恃赖,一物不备,则有阙焉。将军当为内主,吾为外援,今吾有粮,将军有兵,有无相通,足以相济,死生契阔,相与共之。”奉得书喜悦,语诸将军曰:“兖州诸军近在许耳,有兵有粮,国家所当依仰也。”遂共表操为镇东将军,袭父爵费亭侯。
③操引董昭并坐,问曰:“今孤来此,当施何计?”昭曰:“将军兴义兵以诛暴乱,入朝天子,辅翼王室,此五霸之功也。此下诸将,人殊意异,未必服从,今留匡弼,事势不便惟有移驾幸许耳然朝廷播越新还旧京远近跂望冀一朝获安今复徙驾不厌众心。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愿将军算其多者。”操曰:“此孤本志也。杨奉近在梁耳,闻其兵精,得无为孤累乎?”昭曰:“奉少党援,心相凭结,镇东、费亭之事,皆奉所定,宜时遣使厚遗答谢,以安其意。说‘京都无粮,欲车驾暂幸鲁阳,鲁阳近许,转运稍易,可无县乏之忧。’奉为人勇而寡虑,必不见疑,比使往来,足以定计,奉何能为累!”操曰:“善!”即遣使诣奉。庚申,车驾出辕而东,遂迁都许。己巳,幸曹操营,以操为大将军,封武平侯。
(节选自《资治通鉴·卷第六十二》,有删改)
①今吾有粮,将军有兵,有无相通,足以相济,死生契阔,相与共之。
②奉为人勇而寡虑,必不见疑,比使往来,足以定计,奉何能为累!
史思明乘胜西攻郑州。李光弼整众徐行,至洛阳,谓留守韦陟曰:“贼乘胜而来,利在按兵,不利速战。洛城不可守,于公计何如?"陟请“留兵于陕,退守潼关,据险以挫其锐”。光弼曰:“两敌相当,贵进忌退。今无故弃五百里地,则贼势益张矣。不若移军河阳,北连泽潞,利则进取,不利则退守,表里相应,使贼不敢西侵,此猿臂之势也。夫辨朝廷之礼,光弼不如公:论军旅之事,公不如光弼。”陟无以应。
冬十月丁酉 , 下制来征史思明,群臣上表谏,乃止。史思明引兵攻河阳,使骁将刘龙仙诣城下挑战。龙仙恃勇,举右足加马鬣上,慢骂光弼。光弼顾诸将曰:“谁能取彼者?"孝德请行。光弼问:“须几何兵?”对曰:“请挺身取之。”光弼壮其志,然固问所须。对曰:“愿选五十骑出垒门为后继,兼请大军助鼓噪以增气。”光弼抚其背而遣之。孝德运矛跃马搏之,斩首,携之以归。贼众大骇。
周挚复收兵趣北城。光弼速帅众入北城,登城望贼曰:“贼兵虽多,器而不整,不足畏也。不过日中。保为诸君破之。尔辈望吾旗而战,吾飐旗缓,任尔择利而战,吾急飐旗三,则万众齐入,死生以之,少退者斩。"又以短刀置靴中曰:“战,危事,吾国之三公 , 不可死贼手。万一战不利,诸君前死于敌。我自刭于此,不令诸君独死也。”诸将出战,项之,廷玉奔还。光弼望之,惊日“廷玉退,吾事危矣。”命左右取廷玉首。廷玉曰:“马中箭,非敢退也。"使者驰报,光弼令易马。遣之。光弼连飐其旗诸将齐进致死呼声动天地贼众大溃斩首千余级捕虏五百人溺死者千余人周挚以数骑遁去思明不知挚败尚攻南城光弼驱俘囚临河示之。乃遁。
(节选自《通鉴纪事本末·安史之乱》)
①对曰:“请挺身取之。”光弼壮其志,然固问所须。
②万一战不利,诸君前死于敌,我自刭于此,不令诸君独死也。
王广之字林之,沛郡相人也。少好弓马,便捷有勇力。宋大明中,以功补本县令,历强弩将军、骠骑中兵、南谯太守。泰始初,隶宁朔将军刘怀珍征殷琰于寿春。琰将刘从筑垒拒守,相守移日。琰遣长史杜叔宝领五千人运车五百乘援从。广之等肉薄攻营,自晡时至日没,大败之,杀伤千余人,遂退,烧其运车。从闻之,弃垒奔走。太祖废苍梧,出广之为假节、督徐州军事、徐州刺史、钟离太守,冠军如故。沈攸之事起,广之留京师,豫平石头。毕,仍从太祖顿新亭。太祖诛黄回,回弟驷及从弟马、兄子奴亡逸。太祖与广之书曰:“黄回虽有微勋,而罪不可容。弟自悉之。今启依法。”令广之于江西搜捕驷等。建元元年,进爵为侯 , 食邑千户。北虏动,明年,诏假广之节,出淮上。广之家在彭、沛,启上求招诱乡里部曲,北取彭城,上许之。广之引军过淮,无所克获,坐免官。世祖即位,迁右卫将军。世祖见广之子珍国应堪大用,谓广之曰:“卿可谓老蚌也。”广之曰:“臣不敢辞。”上大笑。除游击将军,不拜。十一年,虏动,假广之节,招募。高宗诛害诸王,遣广之征安陆王子敬于江阳,给鼓吹一部。进封应城县公食邑二千户建武二年虏围司州遣广之持节督司州征讨解围广之未至百余里虏退乃还四年,卒。年七十三。追赠散骑常侍、车骑将军,谥曰庄公。昔皇甫肃于齐间投广之门下。广之早与皇甫有隙,然崇其学,荐之武帝,任东海太守。其开阔如是。
(选自《南齐书·王广之传》,有删改)
①沈攸之事起,广之留京师,豫平石头。毕,仍从太祖顿新亭。
②广之家在彭、沛,启上求招诱乡里部曲,北取彭城,上许之。
高俭,字士廉。敏惠有度量,状貌若画,观书一见辄诵,敏于占对。隋司隶大夫薛道衡、起居舍人崔祖浚皆宿臣显重,与为忘年友,繇是有名。斛斯政奔高丽,坐与善,贬为硃鸢主簿 , 以母老不可居瘴疠地,乃留妻鲜于奉养而行。会世大乱,京师阻绝,交趾太守丘和署司法书佐。时钦州俚帅宁长真以兵侵交趾,和惧,欲出迎 , 士廉曰:“长真兵虽多,县军远客,势不得久,城中胜兵尚可战,奈何受制于人?”和因命为行军司马,逆击破之。进益州大都督府长史。蜀人畏鬼而恶疾,虽父母病皆委去,望舍投饵哺之,昆弟不相假财。士廉为设条教,辩告督励,风俗翕然为变。又引诸生讲授经艺 , 学校复兴。秦时李冰导汶江水灌田,濒水者顷千金,民相侵冒。士廉附故渠,厮引旁出,以广溉道,人以富饶。入为吏部尚书,进封许国公。雅负裁鉴,又详氏谱,所署州,人地无不当者。帝伐高丽,皇太子监国驻定州,又摄太傅,同掌机务。太子令曰:“寡人资公训道,而比听政,据桉对公,情所未安,所司宜别设桉奉太傅。”士廉固辞。还至并州,有疾,帝即所舍问之。贞观二十一年疾甚,帝幸其第,为流涕,卒年七十一。又欲临吊 , 房玄龄以帝饵金石,谏不宜近丧。帝曰:“朕有旧故姻戚之重,君臣之分,卿置勿言。”即从数百骑出。长孙无忌伏马前,陈士廉遗言,乞不临丧。帝犹不许,无忌至流涕,乃还入东苑,南向哭。诏赠司徒、并州都督,谥曰文献,陪葬昭陵。士廉进止详华凡有献纳搢绅皆属以目奏议未尝不焚稿家人无见者少识太宗非常人以所出女归之是为文德皇后及遗令,墓不得它藏,惟置衣一袭与平生所好书,示先王典训可用终始者。
(节选《新唐书》)
①士廉为设条教,辩告督励,风俗翕然为变。
②雅负裁鉴,又详氏谱,所署州,人地无不当者。
(一)
蔺相如之完璧,人皆称之,予未敢以为信也。夫秦以十五城之空名,诈赵而胁其璧。是时言取璧者,情也,非欲以窥赵也。赵得其情则弗予,不得其情则予曰得其情而畏之则予,得其情而弗畏之则弗予:此两言决耳,奈之何既畏而复挑其怒也?
且夫秦欲璧,赵弗予璧,两无所曲直也。入璧而秦弗予城,曲在秦曰秦出城而璧归,曲在赵。欲使曲在秦,则莫如弃璧曰畏弃璧,则莫如弗予。夫秦王既按图以予城,又设九宾,斋而受璧,其势不得不予城。璧入而城弗予,相如则前请曰:“臣固知大王之弗予城也。夫璧,非赵宝也曰而十五城,秦宝也。今使大王以璧故而亡其十五城,十五城之子弟,皆厚9大王以弃我如草芥也。大王弗予城,而绐赵璧,以一璧之故而失信于天下曰臣请就死于国,以明大王之失信。”秦王未必不返璧也。今奈何使舍人怀而逃之,而归直于秦?是时秦意未欲与赵绝耳。令秦王怒,而僇相如于市,武安君十万众压邯郸,而责璧与信,一胜而相如族,再胜而璧终入秦矣!吾故曰:“蔺相如之获全于璧也,天也。”若其劲渑池, 柔廉颇,则愈出而愈妙于用曰所以能完赵者,天固曲全之哉!
(作者:明代·王世贞)
(二)
既罢归国,以相如功大,拜为上卿,位在廉颇之右。廉颇曰:“我为赵将,有攻城“战之大功,而蔺相如徒以口舌为劳,而位居我上,且相如素贱人,吾羞,不忍为之下。”宣言曰:“我见相如,必辱之。”相如闻,不肯与会。相如每朝时,常称病,不欲与廉颇争列。已而相如出,望见廉颇,相如引车避匿。于是舍人相与谏曰:“臣所以去亲戚而事君者,徒慕君之高义也。今君与廉颇同列,廉君宣恶言而君畏匿之,恐惧殊甚,且庸人尚羞之,况于将相乎!臣等不肖,请辞去。”蔺相如固止之,曰:“公之视廉将军孰与秦王?”曰:“不若也。”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相如虽驽,独畏廉将军哉?顾吾念之,强秦之所以不敢加兵于赵者,徒以吾两人在也。今两虎共斗,其势不俱生。吾所以为此者,以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也。”廉颇闻之,肉袒负荆,因宾客至蔺相如门谢罪。曰“鄙贱之人,不知将军宽之至此也。”卒相与欢,为刎颈之交。
太史公曰:知死必勇,非死者难也,处死者难。方蔺相如引璧睨柱,及叱秦王左右,势不过诛,然士或怯懦而不敢发。相如一奋其气,威信敌国,退而让颇,名重太山,其处智勇,可谓兼之矣!
(作者:西汉·司马迁)
①秦王未必不返璧也。今奈何使舍人怀而逃之,而归直于秦?
②臣所以去亲戚而事君者,徒慕君之高义也。
佚之狐,郑人,佚之俅之子也。狐少善思辩,多才识。为幕僚 , 常得郑君宠之。
晋侯、秦伯围郑,郑危在旦夕。狐求见郑伯,曰:“国危矣,若使烛之武见秦君,师必退。”公从之。
武使秦,秦晋师还,郑遂安。郑伯欲厚赏武。狐闻之,言于郑伯曰:“武,舌辩之士,以口舌退师,功高莫大,厚赏,理也;然,武终为隐者之徒,非臣举之,终老亦未见其名,何功之有?窃以为当赏者,臣也。”郑伯愕然,赏之。
异日,村夫有拜于郑廷者,郑伯迎之。问之,乃烛之武之兄文也。文曰:“君恩四海,天下惠之,万民之幸也。武以口舌还军秦晋,三军不能敌,厚赏以利郑也。然,家有老母,八旬又三,日必侍之。武往说师,老母系之,臣昼夜侍母,目不交睫,亦宜赏之。况武本不欲说秦,臣数劝方为之也!”郑伯赏之。
未几,宫廷左右及三军将士上书求赏者络绎不绝,郑哗然。晋闻之,复攻之,郑危矣。
史臣曰:“郑危而遂安者君明而士贤也郑安而复危者赏功之过欤抑邀功妒贤欤。”
(选编自《左传》)
①非臣举之,终老亦未见其名,何功之有?
②况武本不欲说秦,臣数劝方为之也!
甲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澼絖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五石之瓠》)
乙
庄子行于山中,见大木,枝叶盛茂,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问其故,曰:“无所可用。”庄子曰:“此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
夫子出于山,舍于故人之家。故人喜,命竖子杀雁而烹之。竖子请曰:“其一能鸣,其一不能鸣,请奚杀?”主人曰:“杀不能鸣者。”
明日,弟子问于庄子曰:“昨日山中之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今主人之雁,以不材死。先生将何处?”庄子笑曰:“周将处夫材与不材之间。材与不材之间似之而非也故未免乎累若夫乘道德而浮游则不然无誉无訾一龙一蛇与时俱化而无肯专为;一上一下,以和为量,浮游乎万物之祖,物物而不物于物,则胡可得而累邪!此神农、黄帝之法则也。若夫万物之情,人伦之传则不然:合则离,成则毁,廉则挫,尊则议,有为则亏,贤则谋,不肖则欺。胡可得而必乎哉!悲夫,弟子志之,其唯道德之乡乎!”
(节选自《庄子·山木》有删改)
①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
②物物而不物于物,则胡可得而累邪!
贡师泰,字泰甫。泰定四年,释褐出身,授从仕郎、太和州判官。丁外艰 , 改徽州路歙县丞。大臣有以其名闻者,擢应奉翰林文字。丁内艰,服阕 , 除绍兴路总管府推官,郡有疑狱,悉为详谳而剖决之。山阴白洋港有大船飘近岸,史甲二十人,适取卤海滨,见其无主,因取其篙橹,而船中有二死人。有徐乙者,怪其无物而有死人,称为史等所劫。史佣作富民高丙家,事遂连高。史既诬服,高亦就逮。师泰密询之,则里中沈丁载物抵杭而回,渔者张网海中,因盗网中鱼,为渔者所杀,史实未尝杀人夺物,高亦弗知情,其冤皆白。其于冤狱详谳之明多类此,以故郡民自以不冤,治行为诸郡第一。历翰林待制、国子司业,擢礼部郎中,再迁吏部,拜监察御史。至正十四年,除吏部侍郎。时江淮兵起,京师食不足,师泰奉命和籴于浙右,得粮百万石,以给京师。迁兵部侍郎。朝廷以京师至上都,驿户凋弊,命师泰巡视整饬之。至则历究其病原,验其富贫,而均其徭役,数十郡之民,赖以稍苏。豪贵以其不利于己,深嫉之,然莫能有所中伤也。会朝廷欲仍和籴浙西,因除师泰都水庸田使。十五年,庸田司罢,擢江西廉访副使,未行,迁福建廉访使。居亡何,除礼部尚书。时平江缺守,师泰又以选为平江路总管。其年冬,甫视事,张士诚自高邮率众渡江,直抵城下,攻围甚急。明年春守将弗能支斩关遁去师泰领义兵出战力不敌亦怀印绶弃城遁匿海滨者久之士诚既纳降,江浙行省丞相以便宜授师泰两浙都转运盐使。至则剔其积蠹,通其利源,大课以集,国用资之。丞相复承制除师泰江浙行省参知政事。二十年,除户部尚书。二十二年,召为秘书卿,行至杭之海宁,得疾而卒。尤喜接引后进,士之贤,不问识不识,即加推毂,以故士翕然咸归之。
(节选自《元史·贡师泰传》)
①其于冤狱详谳之明多类此,以故郡民自以不冤,治行为诸郡第一。
②豪贵以其不利于己,深嫉之,然莫能有所中伤也。